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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以来,她在自己面前多数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偶尔见她几回同自己蹬鼻子上脸的急眼劲儿,但从未见她露出这般逗趣儿的神态。
对她的小人之心,他嗤笑了一下,“行,这回赌什么。”
芸娘断然不敢再去弹他的脑门儿,“待输赢定夺后,郎君说了算。”
他生平还是头一回被一个小娘子让,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心头大抵也猜出来了,她是为何而来。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不必来哄芸娘微微俯身,这回做足了起步的准备,偏头过来看他,“郎君,请吧。”
裴安:片刻后,两道马蹄声同时响在了官道上,马蹄飞扬,尘土淹没在两人身后,两旁树木投下的斑驳光晕,快速地从两人脸上掠过。
日头渐渐地靠近了山脉,奔走在前面的那匹马,早没了踪影。
等到芸娘到了山丘底下时,裴安已经坐在了山顶上,风吹日晒了好一阵。
跑起来马背上有风,又是山林子,没有在底下漫步走着那么热,汗水一流,甚至还觉得有几分舒畅。
芸娘将马栓好,慢慢地爬上了山丘,走过去挨着他坐在了他旁边,眼睛往前一望,这才察觉,这一处高地,风景竟然极好。
脚下的丛林尽染上了一层金光。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真好看。”
芸娘惊叹了一声,抬起手,手指头握成了一个圈,前后一番移动,试着将太阳的轮廓放进去,试了几回,都没能如愿,想到身旁还有一个人,她突然转身,拉起了裴安的手,自己的左手从他的胳膊弯里穿过去,身子靠向他,手指屈成了一个半圈,轻轻的碰了碰他垂吊着的手掌,“郎君,也像我这样。”
裴安不明白她想要什么,但见她一脸期待,莫名跟着照做。
两人的指尖相触,中间留出了一个空心的圈,芸娘缓缓地推动着他的指尖,移到了夕阳的位置,红火的日头,慢慢地被圈了进来,落在了两人圈出来的空心之内,芸娘一脸雀跃,手肘轻轻地戳了戳他,“郎君你看,咱们捉到太阳了。”
裴安:幼稚。
裴安无语地转过头,正好瞥见她笑起来的侧脸,她嘴角弯起来,弧线微微上扬,唇下角的位置,有一个浅显的梨涡,倒是比折射在她脸上的夕阳,还要夺目几分。
她举了半天的手,见他没在看,回头催了他一声,“郎君快看啊,真的好看”
被她察觉,他快速地从她脸上挪开视线,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快要落山的太阳,褪去了刺眼的光芒,如同一个火球,被包裹在两人的掌心,昏红的光线穿透了他们的十指,照出了里头红彤彤的血肉。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轻喃道,“娘亲曾说过,这世间万物,唯有太阳它从不分善恶,悬挂在咱们头顶上,普照着众生,不会偏袒谁,也不会苛待了谁,人人都有触碰它的资格,咱们是不是应该活在黑暗里,旁人说了不算,只有自己才能决断。”
裴安眸子一动,慢慢地侧目,看向她。
芸娘也回过头,目光温柔地盯着他的眼睛,眼底露出了一丝心疼,低声道,“纵然郎君今儿双手沾了血,可还有我知道,还有范大人他自己知道,他的死,和郎君没有关系。”
她又道,“害死范大人的不是郎君,而是德不配位的一国帝王。”
大道理不容易理解,她试着说的更明白一些,“郎君不欠任何人,更不欠这个天下,郎君只是郎君自己,没有应该替谁去背负任何抱负,谁都希望自己的家国能山河永固,繁荣昌盛,秦阁老如此,范大人也如此,但这一切,不该是郎君一人来背负,郎君如今所作的一切,本意并不是想去伤害谁,便足矣”
厮杀的那阵,她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听到山匪从四面八方冲了下来,高喊替天行道的口号,也听到了一位匪贼,口出狂言要劫走她。
但刀剑从始至终都没近到她的马车,等到耳边的动静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山匪撤退,御史台的人也回来了,她以为他成功了,却听童义说,“范大人死了。”
他今日胸有成竹地将人带在这林子里来,要的并非是这样的结果。
他想救范大人,最后却让他送了命。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纵然日后不会影响他任何决策,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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