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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恢复了像是玩笑一样轻快而有些微妙的表情:“在寒山眼中,某是怎样的人?”
“说实话吗?”
嬴寒山挺直后背。
“自然。”
“——有点虚。”
“噗!
咳咳……咳咳咳……咳……”
这就呛着了,确实是有点虚啊。
不过嬴寒山说的不是这个。
“裴纪堂”
这个人本身给她一种虚无的感觉,他非常像是一尊用极好材料雕琢出来的塑像,或者是傩戏中面带面具出场的巫。
他正直,温和,慷慨,一切细节都趋于理想化,而人类并不是一种理想化的动物。
有个理论叫做“恐怖谷效应”
,指当一样物品极度似人而非人时,它给人类带来的恐惧就会达到峰值。
而现在,裴纪堂就在这个恐怖谷效应的峰值上。
当一个人看起来是人却好得不像人时,他甚至比一个真正的坏人还要可怕。
白日里城墙下的叫骂给裴纪堂气出来的这口血反而是一道裂纹,让嬴寒山从开裂的外壳里瞥见一点作为人的生气。
裴纪堂咳完了,脸上有了点血色,他慢慢匀过气来,也明白了嬴寒山在说什么。
他摇头苦笑着说:“这是责难某了。”
“没,您习惯这样就这样,横竖您没干坏事。”
裴纪堂用食指和拇指撑住眉心:“该如何解释呢。”
“百姓希望他们的父母官赤诚,不玩弄手段,不勒索他们。
最好再更好一些,像是庙中青石白玉的塑像,没有私心,没有欲求。
因为为官者的一点私心一旦落下去,就是砸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山。”
“而寒山你……某其实并没什么十分能留住你的理由,无高官,无厚禄,给不出什么许诺,某也就只有一份仆地的诚心,来当做留下你的理由了。
若寒山觉得这是假,或许确实有些矫饰,若你觉得这是真,裴某所言也都是发自本心,没有一句虚假。”
他徐徐地叹了一口气:“不论如何,这与那些用来对付他人的鬼蜮伎俩并不是一回事,还请信我。”
嬴寒山很不在乎地耸耸肩,把话题挑开:“我信老板。
也别把自己这里的待遇说得这么差,有米有布有钱呢。”
“……若寒山离开这里,任何一位藩王都会愿以千金募你。”
风在吹窗棂,窗外有一支弯折的树枝不断刮搔着窗纸,发出簌簌的声音,把裴纪堂的声音压下去了。
嬴寒山起身去摆弄窗户,听到身后低低的声音:“既然信某,某可否问一个问题?”
“嗯?”
寒山,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问。
嬴寒山摆弄窗户的手停下了,她盯着纸和窗骨之间细细的积灰看,看了一会才答话:“终南以南,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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