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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渐渐过了,天暗得早,近黄昏,两人看书都有些吃力,那一日,严嵩道:“你便来我家罢!”
可这一去,偏就撞上了偶感不适而早归的教书先生。
见儿子与汤禾在一处,立刻拉下脸来将他拉到一旁数落:“你一读书人,怎与这些个庄稼人来往?难怪学了好些个粗鄙话来!”
严嵩扭头看了眼低头搓手的汤禾,牵起他便跑了出去。
到了山坡上,严嵩仍不松手,只上气不接下气道:“我若为官,断不会留你在此处!
你便碧落黄泉随了我去!”
汤禾怔怔看着,虽不奢望,却仍信了他这话。
那一年,严嵩八岁,却以童生身份考入了县学。
父母官见他年幼,便试他道:“关山千里,乡心一夜,雨丝丝。”
严嵩随口应道:“帝阙九重,圣寿万年,天荡荡。”
乡里人都道他是文曲星转世,将来必是要飞黄腾达的。
汤禾听得欢喜,却只偷偷用芦苇编了对凤凰送他,没过几日便枯黄了,严嵩却仍挂在窗棱上。
汤禾遥遥见了便道:“丢了吧!
这东西有的是,不比别家送的金石玉器。”
严嵩知汤禾心思,掏出对翡翠环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汤禾红了脸不肯要,被严嵩硬塞在怀里。
不成想,几日后传说严家丢了祖传的宝贝,要报官来寻。
恰在此时,汤禾之母在汤禾枕下摸出了那对搁在锦囊里的翡翠环,当即将汤禾打了个半死,又坐在他床边哭了一夜。
严嵩几日不见汤禾,每每来寻,汤和他娘都冷着脸说得了会传染的病,晦气,不让见。
又过了几日,严嵩才得知,汤禾早被打发去了别处,拜师学艺。
这一去,便是八年。
严嵩准备乡试之时,恰巧乡间闹了瘟疫,父亲也因此去了。
按着本朝规矩,他守制三年,三年后,一举中第,金榜题名。
敲锣打鼓地荣归故里,却见前头一行出殡队伍,小厮道了声晦气,严嵩却只怔怔看着那披麻戴孝之人。
汤和抬头,与严嵩目光撞个正着,愣了下,忙又把头低了。
错身而过时,严嵩拦了他道:“怎无铭旌?”
说着便要取笔来提,却被汤禾一把推开了。
愣神间,队伍已过去了。
“不知好歹!”
小厮啐道。
之后严嵩又找了汤禾几次,都被拒之门外,说不吉利,怕冲了他官运。
严嵩的窗棱上已无凤凰,摘了芦苇自己编了半晌都未成个模样,终是放下了,坐在山坡上出神。
汤禾料理完丧事便又走了,这一去,便再无音讯。
二十七岁那年,严嵩会试考中二士,入得翰林院为庶吉士,阁臣李东阳也夸他“咸伟其才”
,点中他卷子的,便是当时的太子太师杨廷和。
然刘瑾怙宠擅权,道毋得滥用江西人,百般排挤,恰巧其母亲病故,看不惯阉党的严嵩便回乡丁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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