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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进贡的嫩竹笋儿泛着诱人的青绿、蛏汤淡淡清甜,孙皇后用家乡带来的随嫁嬷嬷十几年间塑造了他的口味,被陆安海摸准了门脉。
他用膳的时候脊背端得很直,夹银筷的手指清长而素雅,做他的侍膳太监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侧座上楚邹一直默默低着头扒饭,从头到尾没动过超出视线半尺远的菜碟子。
这小子自从进宫后,就没心没绪心事重重的,看起来好像很忙碌,又不知脑袋里镇日在扰些甚么。
前段时间朝政压迫,现下一切按部就班,倒确实要考虑给他请个教习。
楚昂看着,轻轻勾了唇,给他的小银碗里扣去一块南乳松鼠鱼。
“吃这个,你爱吃的。”
“嗯。”
楚邹闷闷地应一句,用筷子夹进嘴里,然后不自觉地瞥了眼对面侍膳的陆安海。
陆安海垂肩哈背地站在四步外,普通太监夏天穿森绿色的曳撒,脑袋上搭黑色镶绒球的太监帽,看起来像一座长耳朵的坟墓,而他整个人更像是一只绿色的老乌龟。
在宫里头当差必须要面带笑脸,不能笑得太过分,要笑得刚够好处,眼梢往下弯一弯,嘴角略略向上扬一点,让人看得出喜庆和教养。
他这会儿眯着两道老眼,看起来多么慈眉善目,但是楚邹却知道他还有另一张面孔。
前儿个尚服局的送衣宫女向他问路,说盛公公吩咐要给皇后送褙子。
桂盛最喜欢人家叫他“桂公公”
,因为“桂”
字通“贵”
,显得有身家有姿态。
叫他“剩公公”
他是会拉长脸的,太监们都心毒,没度量,爱记仇且睚眦必报,过阵子桂盛就会找机会给那个宫女小鞋穿。
陆安海明明知道,但他只给她指了路,没有纠正她要改称呼。
还有楚池昨天傍晚想吃炸田鸡腿儿,张贵妃吩咐那个颧骨高的叫锦秀的宫女去御膳房给她拿,陆安海把桌子角上的一盒子给她了。
那里头装着的田鸡腿他叫小顺子给自己“取”
过,有孜然和辣椒味儿。
楚池一吃辣椒味就频频打喷嚏流眼泪,还要哭,陆安海也不问清楚就给她,他这样我行我素,早晚是要栽跟头挨板子的。
楚邹越过碗沿眯着陆安海的眼睛,然而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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