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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恩没回答,李熙想扶他起来,但扶不动。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淮王实在是累了。
他忽然低头叹气,然后抬手摘掉自己的发冠。
南月人不束发,自从淮王和李恕到了南月后,就连李恕都入乡随俗,散了头发,平时只戴一条细细的抹额做装饰,俨然已是个十足十的小南蛮了,唯独淮王还早起戴发冠,每天都认真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你们大约不知道,老五方才说的,其实也没错。”
“我自幼身份尴尬,又是长子。
我这个人性子平,没有老二勇武,也没有老三周到,更比不过老六你的机灵与狠心,但我也是个人,我其实也想要——权力是个多好的东西,有谁会不想要呢。”
淮王说到此处,用衣袖缓缓擦他手中的刀。
“我……我不是废物,我也有我的长处,我不是不想要,只是不敢争,因为我记得母亲曾教我,身为兄长,就该尽到兄长的责任,我以为只要我不争,我……”
原本以为只要不争,就能使兄弟和睦,儿孙绕膝,可谁知顺妃当年和他说这话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想他这么做兄长。
顺妃想让淮王挺起胸膛,拿出他身为长子的底气,去替承乾帝分忧,甚至荣登大宝,但他却一直都没敢那么做,他这些年来一直忍着,只想把自己家里的日子过好。
“争吧,争吧,争到最后全是个死。
事到如今,孤王虽未亲手杀过几个人,数万将士却都因孤王而死,孤王、孤王……”
李熙见淮王的状态不对,忙道:“大皇兄,但你还可以回头,只要你愿意,我们……”
淮王却不听他的,只在微凉的晨风中举起刀,当在众人面前,削掉自己的大半头发。
淮王用尽全力打了裴怀恩一拳,把裴怀恩打得嘴角出血。
“这一拳,是我替蓁蓁打你,我知杀她非你本意,但我就是想打。”
说完又把手里的头发丢给裴怀恩和李熙,闭了闭眼睛,终于流出泪来。
“至于我自己,我今日以发代首,替我母亲和老五,向你们赔罪。
从今以后,南月可以同长澹休战,但我也不再是李琢,我是南月的摄政王段九幽,我会向你们所有人证明,即便没了母亲和老五,我也能只凭自己,以雷霆手段坐镇整个南月,使两国边境太平。”
不然还能怎样,回不去了,就为了报仇,他曾下令屠城,曾意图将自己的亲妹妹在三军阵前千刀万剐。
他……他刚刚还亲手杀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幼弟,他死了妻子,死了母亲,长澹于他而言是盛满痛苦回忆的沼泽。
都说君子正衣冠,可他如今已无冠可正,他只能做蛮夷——
“还愣着做什么?就算是感激你们把庆儿送来,趁孤王现在还没反悔,你们快走吧。”
大梦
李熙没想到淮王会断发摔冠,他怔在原地,想张口劝,眼前却忽然出现大片的光亮,激得他本能抬手挡。
“……阿熙,阿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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