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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也不去接茶水,只是叹一声:“真是个心急的小姑娘,我来叙叙旧也不成么?”
木叶端端正正地坐着:“我并不认得阁下,我想,阁下同我,应该并无旧故可叙吧?”
那人缓缓道:“既然你是来听桃卓的往事,何不替替桃卓叙一叙旧!”
木叶不接她的话茬:“我的确关心她的往事,可是她是她,我是我,阁下是敌是友尚不可知,这旧要从何叙起?”
那人在面纱下轻轻掩口一笑:“说得好,是敌是友的确不分明。
今日或许是敌人,但明日,谁又能说不会成为朋友呢?”
清风徐来,帘幕微动,室内仿佛流淌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人觉得难受。
木叶不想同她说这些,转向正题:“韦姑姑从前很爱的人是我三伯父,对么?”
“的确。”
“那么她是为什么执意离开长安,定居扬州的?”
“这一段她果然没同人提起过,”
那人嗤笑道:“不过量她也不敢四处胡说。
她离开长安,是因为在长安她已经待不下去,她拒绝了一个她没能力拒绝的人……”
她虽然是教坊中人,但能得花魁娘子的美誉,已是一时翘楚,熟识的权贵自然不会少。
况且同她相爱的人是大元帅郭子仪最爱重的三子郭晞,谁有这么大的权力?木叶想到上次李淳带来的那个老侍医,若说她行止之间同谁相像,难道他说的是韦姑姑?那老侍医是东宫的人,连郭晞如今的身份,叫他来看一看都是东宫的面子,恐怕只有皇族才能接触到吧?她忽然脑中灵光一现,低声惊呼:“是皇帝陛下?”
“彼时他还是太子。”
当时的太子殿下,看中了郭家出身教坊的一个侍妾,郭晞肯不肯忍痛割爱尚未可知,这侍妾曾名动一时,偏偏有些傲气,说什么也不从。
可即使是太子,也不能随意霸占臣子的女人。
若她不从,郭晞又不肯,太子也无法,毕竟朝廷仰仗郭家的地方也不少,她母亲升平公主同郭暧吵架闹到先帝德宗面前,德宗也不曾责罚郭家的子弟,反倒命公主低头认错。
她明明可以躲在汾阳府了此一生,又为何非得背井离乡,一个人躲到异乡去?“她既然不愿入东宫,又怎的必须离开郭家?”
“因为另一个女人,她的堂妹,曾经同她一起沦落教坊的,也算是患难姐妹!”
那人微微冷笑,似乎有些不齿:“那个女人为了攀龙附凤飞上枝头,不惜同陛下里应外合,毁人清白,使她怀上皇嗣。
之后又构陷韦桃卓,使她惨遭滑胎,命悬一线。
你若是韦桃卓,可还有颜面再待在郭家?”
以她多年来相处中对韦姑姑的了解,木叶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桃卓的过往甚是惨痛,幼年遭遇巨变,家破人亡,受尽被卖入教坊,长大后好不容易遇见相爱之人却不能厮守。
后来的故事更是雪上加霜,以致于她明明忘不掉,却提都不愿意再提。
被相依为命的好姐妹出卖,被不爱的男人强迫,又痛失胎儿,只得选择远走他乡……伤透了心,世间再无可予她温暖的事。
一生中唯一的温暖便是曾经刻骨铭心的一段爱恋,所以不肯去想他的不好,也不敢再面对真实的他。
木叶隐藏在桌下的双手用力互相绞着,微微颤抖着说出心中的猜想:“你说的那人是韦……韦贤妃?”
“你倒还不笨。”
那人冷笑:“那恶毒的女人在教坊里被灌过避子汤,一辈子也生不出儿子来,也是报应!”
木叶想不到原来韦贤妃同韦姑姑竟是堂姊妹,也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等渊源。
可韦贤妃如此恶毒,怎的在陛下身边数十年恩宠不衰,且如今还得以掌管六宫?那人似乎看出她所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韦氏背弃自己的好姐妹,却是帮了陛下,陛下自然不会认为她心术不正。
害韦桃卓滑胎,早有替罪羊,便是疑心也没有凭据……”
是了,韦贤妃这般心机深沉,多年来又帮了陛下不少的忙,只要抓不到真凭实据,陛下又怎会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而削减自己的助力!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若嫁作了舒王妃,那韦贤妃便是她名义上的婆婆,韦姑姑又是她至亲之人,她要怎么面对?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不能忽略。
谊曾说有人托他探望韦姑姑,却并不是三伯父,那么,会是韦贤妃?可韦贤妃如此迫害她,应该是恨不得她早点死了,彻底死无对证吧,若不能置她于死地,又有什么可探望的?那就是皇帝?如果真是皇帝陛下派他去的,时隔数十年,足可见韦姑姑在皇帝心里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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