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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他们把午膳送到沧浪亭去,我们在沧浪亭用午膳,免得从这里回去昭华殿还要走那么远。”
裴彦说道,“我们在碧波池旁边转一转。”
云岚自然应下来,便跟着裴彦往沧浪亭走去。
“说起来朕以前也跟着我兄长进宫过几次。”
裴彦忽然笑着说道,他指了指沧浪亭旁边的一棵树,“朕记得有次朕跟着兄长一起,与几个人在那棵树下被人欺负,然后我忍不了了就打了皇室宗亲,朕被父皇好一通大骂。”
云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也想起来一桩往事,却是与裴彦没有关系的。
云岚想起来当年她与卫隽在这皇宫中的第一次相见。
便就是在碧波池边,便也仿佛是这样一个阴沉沉的午后。
对于她来说,那是一个略带着几分尴尬,又带着几分留恋的记忆——毕竟故人已逝,一切当初有过的情绪都已经被思念塞满,剩下的那些渐渐都变成眷恋的形状,又渐渐变得模糊。
她并不是末帝宠爱的公主,当然了,她的母亲也不得宠——或者说,在她长大懂事的记忆中,她的母亲是不得宠的。
也许曾经的确受过宠,但她不曾知晓过,她能回忆起来的全是她和她的母亲在这庞大后宫中被人遗忘,日子过得拮据又卑微。
内府最会踩高捧低,如她母亲那样不受宠的妃嫔在后宫中有太多太多,他们不为难便已经算是仁慈,遗忘甚至都能算是一件好事,指望不上他们会突然好心地把已经吃到嘴里的常例吐出来给她们。
可人要生活下去不能只靠喝西北风,于是便只能靠着做了绣品拿到宫外去换钱过日子。
这事情原本是她母亲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袁氏在打理。
袁氏是她母亲身边说得上话的人,她也是由袁氏带大。
那时候长泰殿里里外外的宫人是由袁氏在管着,在她的记忆中,袁氏尚在时候,日子不算过得那么拮据,也没有那么狼狈。
只是袁氏后来渐渐老了,一次重病之后便再没有起身,依着宫规挪出去之后便一命呜呼。
自那之后,重担便压倒了她的身上。
因为她的母亲是万事不管的——除却每日抱着古琴在窗下郁郁寡欢地弹唱,便是在见到她的时候咒骂不止。
她的母亲不喜欢她,那是她很小就知道的事情。
她曾经在袁氏尚在时候旁敲侧击问过缘由,袁氏只道她的母亲也受了苦,让她多多体谅。
后来她也在其他宫妃那边听过她母亲的过往,她们却说当年她的母亲是真的受过宠爱,否则怎么会有她呢?无论是何种说法,她不被她的母亲喜爱便是事实并且无法更改。
可那时候她能依靠能依恋的人也只有自己的母亲。
十几岁的年纪最为偏激和敏感,太早把重压扛在肩上,左右也无人扶持时候,便会心生茫然和倦怠。
她发现自己就是不被期待过的那个多余的人,她的父皇记不起她,她的母亲不喜欢她,在偌大皇宫中她的兄弟姐妹们与她也并不亲近,她甚至不如那些宫人。
至少宫人们不会像她这样像个累赘。
脆弱的人会容易因为这些事情而心生灰败,她便就是在与母亲争吵之后跑到了碧波池边呆坐。
她看着碧波池中清澈的水,萌生了跳下去的冲动——沉入这湖中,从此便不必为那些事情争吵了,她的母亲也会因为看不到她而欢喜,她或许还能见到从小就照顾自己的嬷嬷。
可——湖水是冷的。
她低头看着碧波荡漾的湖水,看着湖水中映出她的影子,看到她鞋子上那朵精心刺绣上的花。
也就是在她对着湖水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人与她搭话。
“你怎么在这里,你是哪家的姑娘吗?女眷们都在永安宫,你与她们走丢了?”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郎,生得高大,相貌俊美,也是她不认识的人。
在宫里没人称呼过她“姑娘”
,这略显陌生的对话让她从心底漾起了一些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漪澜,她几乎局促地看了他一眼,脑海中之前的纷乱茫然顿时消散,她静默了一会儿,不答反问:“你是哪家人?我没见过你。”
似乎便是这句话让眼前这少年郎意识到了她的身份,他挨着她坐下来,口中笑道:“那你应当是陛下的公主,是吗?”
属于少女的那颗敏感的心思被这句话触动,尽管心知自己与那些得宠的姐妹们并不一样,但少女云岚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还是矜持地颔首:“所以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
少年拖长了音调,目光是落在云岚身上的,他语中含笑,“我因为殿中宴会太无聊,所以偷偷跑出来闲逛,殿下不会去揭发我吧?”
似乎是真的怕她会去告发他,他从袖子里面掏了掏,拿出了一支草编的蝴蝶,笑道,“我把这个送给殿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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