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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外间屋里嘀咕,箫娘擎灯将他照一照,见他里头只穿一件单袍,外头披一件灰鼠斗篷,半束着发,大约是要睡没睡。
箫娘望着好笑,“这大半夜的,小官人不睡觉,来寻我作甚?”
“不是要紧事,也不敢这么晚叨扰伯娘。”
何盏椅上坐下,屋里不跟他家似的架着熏笼,冷得他搓着手。
心却是热辣辣的,直烧到面上,有什么话含在口里,迟迟含混着。
箫娘见他啻啻磕磕,把灯搁在中间的案上,“你有事情就说嚜,你与泠哥儿什么样的情分,未必有事托我我会不依你?”
“我……不怕伯娘笑话,我照实说了。
我想见一见绿蟾,托伯娘给带个信。”
箫娘晓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点点头,“我应你,明日告诉她一声,她见不见你,我按她的话回你。”
何盏忙拔座起来作揖,谢了又谢,提着灯笼辞去。
箫娘阖了院门,仍回正屋卧房。
席泠正在盘腿坐在榻上看窗外的人影,眼色格外迷蒙。
箫娘以为他是在想何盏半夜造访所为何事,笑嘻嘻走来解说,“何小官人想拜会陶家小姐,托我给他带个话。”
银釭跳动在席泠偏着的眼,照不明他眼底黯色,箫娘知道他这个人心事很重,也不问。
他却往院外朦朦的东墙上望去,鼻稍哼出缕笑,是个轻微而复杂的叹息——终于走到了这一天,何陶两家,开始挽起情仇恩怨的死结,把他席家交错在中间。
到这天,趁着府里头为年节忙乱,绿蟾躲到后门上一间屋舍里,箫娘去请何盏来相会,晴芳就在外头把门。
屋子里原是放些杂物,晴芳收拾出一张旧榻,绿蟾梳着乌溜溜的髻,缀着花钗碎钿,情丝昏昏眼倦开,熬等着茶汤凉了又温来。
半日听见开门声,她朝门处张望,来人不是何盏是谁?她欲待迎上去,又羞答答站在榻前,挪动不得半步,瞟着眼望何盏一步一步过来。
何盏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往前书信往来,不过是借景抒情,隔纸喧心。
兀突突面前见了,叫他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呆了半晌,倏地朝她摆袖,“你请坐。”
惹得绿蟾噗嗤笑出声,穿着件银鼠桃粉长襟,低婉地嗔他一眼,“外头怪冷的,快来炉子上暖一暖。”
倒是晴芳仔细,还在榻前点了个炭盆。
何盏拱手道谢,过来时不防叫堆起的块门板磕了脑袋,痛得他龇牙咧嘴地揉。
抬头一瞧,绿蟾正望窥他笑,他立时垂下手,挺直了身板,落到榻上。
两个人兀的又不讲话了,榻对面的墙下堆满了门板木料,遮了半面窗,上一半窗户的棂格里射来好几束斜阳,尘埃在光束里乱舞,绿蟾的羞怯怯的心也在光束里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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