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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浅滩遍布泥沙,交错丛生着被冲到岸上的水草,少年便想抓住那些水生物借力攀上来,不料手一探之下,竟是一片温暖又滑。
恰时手心之下又微微一动,牛蛋儿吓得肩膀一紧,甩手倒仰,噗噜噜呛了好几口水。
“什么玩意儿!”
他狼狈地从另一边爬到岸上,招呼着两个伙伴,捡了根树枝,拨开丛生的水草。
水草被一串串挑开,几人定睛一看,却是齐齐“呿”
了声。
只见那藤叶交错下,仰面躺着一道人影,蓬头遮着垢面,身上破破烂烂又脏得看不清颜色,夕阳的光照下来,那人拿手臂盖在眼睛上挡光,嘴里胡乱地呓语两声。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牛蛋儿用树枝戳戳地上的家伙,那人挠挠肚皮,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们。
“喂,你这醉鬼,怎地在滩涂上睡觉?”
少年们不可思议。
离江水这么近岂是能躺下睡觉的地方?不说江边风大在这深秋时节能把人活活吹得冻死,待得稍微涨潮来,一个浪头就能将人盖过去,再退潮时,人保管见不着了。
醉鬼不答,三人甚至听见了鼾声。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挤眉弄眼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围将上来,你扯扯头发,我揪揪胡子,又把手伸进那人兜里好一阵摸索,却不想这男子不光是个醉鬼还是穷光蛋,竟连一个子儿都摸不着,三人不信邪,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撕扯。
醉鬼儿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折腾,无奈得要死地醒过来,奈何劣酒搅得脑袋昏沉,他唉哟唉哟地叫嚷着,破口大骂:“汝群小兔崽子!
欺到你爷爷头上来啦!
给我放手,衣服都要扯烂啦!”
听着嗓音倒像个年纪轻轻的青年男子,囫囵着带着酒气儿的沙哑,不像本地方言,却不知是何处口音。
骂是骂着,却也没下死劲抵抗,谁叫他身无分文,料想这群小强盗也奈何不了他。
“不放不放。”
少年们气他一穷二白,不解气地七手八脚按住醉鬼,将他腰间还剩半壶的酒葫芦夺走。
这群小少年家中贫穷,年纪又小,平时看家里老子毛豆下酒只能干眼馋,如今得了半壶不知道什么酒,倒也足够新奇半天,嘻嘻笑着提葫芦跑远。
酒鬼一看自己的酒都被夺了,当即气得怒发冲冠,从地上踉踉跄跄爬将起来,赤着脚就去追:“站住!
还我酒来!”
少年们见人追来,不想那醉汉躺在地上时看不真切,站起来端的是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不禁有些害怕,连忙拔腿就跑。
夕阳西下的江岸边,只见三个瘦猴似的小少年前突后撞地抱着酒葫芦跑,后头一个流浪汉男子骂骂咧咧地追着,时不时脚下还被水草绊两下,引得少年们哄然大笑,不那么怕他了,频频回头做鬼脸,竟是乐在其中。
江堤不远处是条古早就有的官道,连通陇右到姑臧,和平年代迎来送往支持着北宋王朝与西夏、回纥的茶马互市,现如今恰逢乱世,时不时能见到官兵或行色匆匆或威武堂堂地往来,过去数十年间大多是宋人,近十年来却以西夏、辽朝这类戴毡帽,披貂裘的胡人居多。
男子本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跑到一半突然脚步一顿,耳尖微微一动,像是感应到什么,三个少年正蹦跳着往官道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子在原地无奈地一跺脚,原本毫无章法的脚步微微一错,足尖轻点,踩着某种蕴含规律的步法,不消片刻就将两方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小兔崽子往哪儿跑!”
男子出现在少年身后,右手呈爪向前抓去,顿时将最落后的一个少年的后领抓在了手里,小男孩一声惊叫,发现自己竟被提着后领离了地,不禁两脚乱蹬挣扎起来。
跑在当中的少年闻声回头,当即吓了一跳,兔子般跳起来,却不及亦被抓住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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