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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闻,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
庾约往后靠了靠,倚在她叠的整齐的被褥上:“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这句诗很浅显,星河试着问道:“为什么说识字是忧患之开始呢?只要能记住姓名就行了吗?”
庾约道:“这并非叔叔杜撰,是苏东坡的《石苍舒醉墨堂》一诗里的,你认了字,知道看书,自然增长了见识,但同时七情六欲的感怀也会与日俱增……”
他回头看看那架琴:“你又是这样灵透过人的性子,只怕慧极必伤。”
星河似懂非懂:“可是庾叔叔还有……”
她差点把小道士说出来,忙改口:“还有那许多大人物都会认字读书。”
庾约呵地笑了:“小丫头,叔叔是男人。”
星河的唇微微努了努,喉咙里嘀咕了一声,却没敢说出来。
庾约仍是靠在被褥上,手揣在宽宽的袖子里。
双眼微眯,他瞥着星河脸上那点不逊,带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又忍回去不难受吗?”
星河瞅了他一眼,看他一脸闲适,便小声道:“男人也是人,男子能识字,为什么女子不可以。”
庾约微怔,继而坐直了起来,笑着点头:“好好,有志气,确实是这个道理,叔叔不该小看你。”
星河看他没生气,心里才多了些喜欢:“我就是想认字,想看书……想看……《淮南子》、《搜神记》。”
“怎么偏偏要看这两本?”
庾约诧异地皱了眉。
这两本是昨儿晚上李绝跟她讲典故的时候提起来的,星河记得牢牢的,所以现学现卖。
“这两本不好么?”
她不敢说昨夜的事,就只反问。
“好……是好,都是些有趣的故事。”
庾约扫量着她的脸,看出她的藏掖而不点破。
回头看了眼那本《千字文》,若有所思地望着上头的褶皱,庾二爷脸色淡了些:“先把这上面的字儿都认全了再说吧。”
至此,庾约有点心不在焉。
星河见他不语,自己也听见外头平儿正跟甘管事说话,她便走到桌边上要亲自给庾约倒一杯水。
才提起暖水釜,就听到身后一声铮然。
星河回头,却见庾约竟是脱了鞋子上了炕,就盘膝坐在她坐过的地方,腰身端直,举手在琴弦上一拂,然后便抚了起来。
星河握着杯子,听出这正是自己刚才弹奏的那首《流水》。
但跟庾约相比,自己所弹的那就像是冬日结了冰的、流的很缓慢的水流,而庾约手下的,才是真正的淙淙然之高山流水,不管是指法,还是技巧,还是琴韵,皆都无可挑剔。
连外间说话的响动都在瞬间停了,万籁俱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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