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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的时候已是早上,还没睁开眼,就听见外间老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却仍能感觉到比以往亢奋的情绪。
苏金生昨儿听小舅子说光靠打黄油一晚上就能赚五十,真有点儿不信,可事实是,两人忙活一晚上赚了一百八,一人一半还分了九十,九十块啊,他累死累活的干一个月挣得工资也才七十多,这才一晚上就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多了。
这一晚上的功夫,苏金生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大门:“原来赚钱这么容易,你说怎么以前咱就不知道还有这样挣钱的路子呢……”
他絮絮叨叨跟妻子说着。
刘秀荣也觉跟做梦似的,要说做梦吧,桌子上一张一张的票子在哪儿摆着呢,她已经数了不下十遍了,的确是九十块,她不是没见过钱,可真没见过一晚上就能挣这么多钱的。
忍不住问:“正荣不说一晚上能挣五十吗,怎么这么多?”
苏金生:“正荣是说最少挣五十,好的时候能挣百八的也不新鲜,昨儿是周末,延安路那边儿大车多,活儿也多,我跟正荣从一到地儿就开始忙乎,一整晚都没拾闲儿,这么一来我这心里倒踏实了,就算真下岗,咱也不用发愁了。”
说着打了哈气。
刘秀荣见丈夫眼底熬的青黑,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心疼的不行,忙把行军床支上,铺好被褥道:“熬了一夜,快睡吧,有什么话等睡醒了再说。”
苏金生也是真困了,往行军床上一躺呼噜声就起来了。
多面手小茹姨
晓晓轻手轻脚的从里屋出来,见老娘要说话,忙指了指行军床上的老爹,手指放到唇上嘘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在院里的水龙头下打水洗漱。
旁边正在拔小葱的姥姥瞧见忙道:“还没进伏呢,姑娘家可不能霍霍凉水,回头做了病是一辈子的事儿。”
说着放下手里的小葱,洗洗手去厨房拿了暖壶出来,晓晓接了过来:“姥姥我自己来。”
姥姥把暖壶递给晓晓却不放心,盯着她兑了水,还把手探进去试了试,感觉水热了才作罢。
晓晓摇头失笑,姥姥这是真把自己当小孩儿了,低头打算洗脸,这一低头却看见水盆里映出的脸,晓晓有些愣了。
这张脸真是既熟悉又陌生,五官是熟悉的,毕竟还是自己,就是比起后来的自己,这张脸充满了胶原蛋白,皮肤也变得细腻光亮,果然青春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晓晓一直知道自己长得不丑,但也算不上什么美人,颜值跟个头一样不上不下,放到女孩堆里绝不属于打眼的类型,却也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就是白。
这点不像苏家人,苏家人从爷爷奶奶到老爹小叔乃至臭猪一样的大宝都是黑黢黢的,所以自己的白随了姥姥这边儿。
姥姥就白,别看一脸褶子,可底子却能看出来是个白人,老娘跟小舅也都白,就是小舅成日里跑外,晒的脸有点儿黑,可家来脱了褂子,两条胳膊真比大姑娘的还白,若不是生了一副好皮相,也不会挑三拣四的处对象了,用小舅的话说总得找个比他强的吧,这标准实在有点儿高啊。
晓晓也白,只不过处在青春期的女孩都有些婴儿肥,看上去一张脸圆乎乎的,偏偏不知怎么想的还剪了个波波头,波波头也还罢了,偏偏没剪出型来,下面没层次,刘海又过于厚重,整个像一顶劣质的假头套扣在了脑袋上,连眉眼都遮的不清楚了,这也太难看了吧。
晓晓虽说不是很爱臭美的女孩儿,但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顶着这么难看的发型,都不想出门了,左右找了找没看见梳子,索性用手梳了两把抓起来,见窗台上有几个砖红的皮筋儿,也不管是捆什么的,拿过来就扎了个马尾,这会儿忽然又庆幸,剪头发的师傅水平不高,没剪出层次,要不然碎头发太多,梳起来也不好看。
对着洗脸盆又照了照,觉得刘海还是太厚,连眼睛都遮住了,视线也受了影响,难怪她昨儿复习的时候,总觉得眼睛痒痒的呢。
晓晓不认为九零年没有好的发型师,毕竟潮流时尚这个圈子从来都不缺眼光独到的能人志士,但能请得起这样发型师的地方,必然不是她家如今的经济水平能消费起的。
忽然想起来了,在她上班之前,她的头发都是大树胡同邻居院里的一位王伯打理的,王伯以前是运输厂的车工,后来出了工伤,手指头没了一个,厂里照顾残疾人,让他五十就办了病退,病退的工资不高,又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有些艰难,好在有个剃头的手艺,便在院门口弄了个铁亭子,剃头刮脸剪头发经营上了,都是一个厂的,大家便都去剪头发,横竖这时候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就图个利落,既剪了头发又照顾了同事,也算两全其美。
整个大树胡同几乎家家的头发都是王伯剪的,晓晓自然也不例外,想到这位王伯,晓晓便打消了去剪刘海的念头,王伯能把波波头剪成假头套,也着实是个人才,自己还是算了吧。
晓晓低着头对着水盆捏着刘海比划了比划,觉得只是修修应该不难,便侧头问她姥姥要剪子,姥姥吓了一跳:“这一大早的要剪子做啥?”
晓晓:“不做什么,就是剪剪刘海,有点儿扎眼睛。”
姥姥却怕她戳了眼忙道:“这剪头发可不是闹着玩的,回头戳着眼可不得了,河对面就有个理发馆,你小舅隔三差五就往哪儿跑,等会儿吃了晌午饭,让你小舅带你去。”
晓晓忙摆手:“不用,不用,就是剪个刘海,不用去理发馆,我自己能行。”
开玩笑,理发馆多贵啊,她家如今的经济条件,还是省着些吧。
姥姥却死活不依,那劲儿头生怕她戳瞎了自己,晓晓哭笑不得,姥姥以为她多想不开啊,要拿剪子戳自己的眼。
一老一小正打嘴仗呢,院外头进来个圆脸的姑娘,正是小叔的爱慕者,邻居家的小茹姨,一双大眼亮闪闪的溜了一遭便明白了大概,笑道:“我在家就听见这边儿说话儿,便忍不住过来了,是晓晓要剪刘海吗,嗯,是厚了些,都挡眼了,看书肯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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