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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少听到女帝这么动气的声音,比平日里高了几个度,“银朱!
你去和他说,他今日回宫,就还是朕掌六宫事的侧君,他若执意要在这里求情,朕让他去和崔氏作伴!”
长宁给他撑着伞,在殿外瑟瑟发抖:“公子,您还是回宫吧,我还没见过陛下这样动气……”
“我不能回。”
崔简挺直了腰杆,“我是崔氏嫡支长子,我的叔父和堂兄弟们自然是罪有应得,但我有身为人子的孝道。”
很快,银朱和贝紫也走了出来。
贝紫额头上被砸下去一个血洼,和她的红发混在了一起。
“公子,您也听见了,陛下正在气头上,您这样跪着无异于火上浇油啊……”
银朱柔声劝道,“您先回宫,等明日法兰切斯卡大人回来,求他和陛下说情……”
一道白光划过宫墙,撕开了一道口子。
但是崔简仍旧没动,“是我连累贝紫姑娘被陛下惩罚,两位姑娘莫再蹚这浑水了,我一人在这里就好。”
他柔和了脸色,拉出一个笑来,“两位姑娘快寻太医诊治吧。
长宁姑娘也快回去暖暖,淋着了雨不好。”
他的膝盖渐渐地没了知觉,只是冰冷麻木地跪在青石板上。
手指冰凉,他便蜷紧指尖取暖;身上发冷,便微微颤抖生热。
直到身上再开始发热,直到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看着栖梧宫门口宫人换值了一波又一波,看着贝紫包着头和银朱一路从太医院回来,看着西暖阁里女帝熬夜批折子的灯火,也看着女帝熄了灯火,叫人放下竹帘子,自去东暖阁沐浴安置,看着守夜的竹白蹲在廊下,给他披上一件外衣。
夜深了,栖梧宫院子里只有守夜的竹白和崔简,再便是那两个灯笼,飘飘荡荡挂在那里。
“公子,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脾气倔得很,您这下是触到逆鳞了。”
竹白六十多了,却还是十分利落,“陛下是像孝敬凤君的性子。”
年老的内侍官轻轻笑了笑,“孝敬凤君当初为了留着陛下在宫里养,也是和您一样,在栖梧宫门口拖着病体跪了一天一夜,水米不进,最后是先帝拗不过,叫人敲晕了带回步蟾宫的。
陛下遗传了孝敬凤君的倔脾气,必然不会让步了。
可终究陛下待您没有先帝待孝敬凤君的情分,您呢,服个软,等陛下气消了,再求一求,说不定就成了。”
其实也像先帝。
不过竹白没有说出口,今上究竟不爱听人言肖母之语,他也不会触这个霉头。
“竹白公公同我说这些,陛下知道了怕是要罚您了。”
“公子多虑了。”
竹白从衣襟里掏出一包点心,“法兰切斯卡大人是陛下心腹,他最能揣度陛下心意的,便是再嘴碎,您觉得他真的会让陛下气到罚他那些细碎手段么;奴是栖梧宫的中侍官头领,说句托大的,算得上陛下半个养父。
您觉得奴今日是为何被叫来守夜呢。”
他没有多言,“等陛下早朝去您便服个软认个错,也好给陛下一个台阶。”
中官放了点心便走了,自打了凉扇坐在窗下。
崔简心意微动,扯了身上的披衣来看。
没什么特别的,是一件很普通很普通的披风,石青色四合云纹暗花纱制,只有衣扣用了双凤绕珠装饰,点了一颗碧玺。
崔简喉头滞涩,赶紧抓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嚼得满嘴糕粉,也顾不得形象,只管不停地往口中塞。
朝阳尚未升起,女帝的銮驾就在殿前备好了。
竹白微微看了他一眼,伺候女帝上了銮驾。
“陛下,陛下!
臣侍……”
他心下一横,“臣侍错了,臣侍这就回宫,不再扰了陛下烦心。”
他一拜到底,等着女帝发话。
“银朱,叫一副软轿送侧君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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