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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后传来几声趿鞋的轻响。
皇帝没作理会,反从纯生妆匣里挑了口脂来沾上唇。
只可惜此处没得首饰,若将小冠换了金丝绕线的山口冠,缠上一条珍珠围髻,再添一对儿掩鬓钗,点了珍珠花钿,便很是高门纨绔行状了。
她正一下觉得好笑,不防后头脚步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眼珠子大?”
皇帝讽了下身后人,“睡醒了吧?”
阿斯兰即刻换回了平日里的冷脸,“只是看你好看多看两眼……你好像甚少妆扮。”
“嗯,没必要,我就是歪鼻斜眼,该跪该奉承的也一个不少。
再说了,皇室哪有真丑的,再怎样,后宫里也总是挑美人,过个两三代不好看的也要变好些。”
皇帝眼珠子转了半圈,“想看就看,回去了可别想着。”
“谁会……”
阿斯兰显然并没忘却昨夜里的情不自禁,一时语塞,只得冷哼一声跨出去,险些撞上来叫人的纯生,“贱奴儿也来拦路。”
皇帝挑眉从镜中睨了一眼,没理会。
猫儿么,一日间总有那么半盏茶功夫要捣乱的。
那才被泼了狗血的纯生颤了颤睫毛,弯腰福身行下一礼,撑着声音道,“奴家是送早膳来的,不知郎君口味,只合着燕娘习惯准备了些清淡蔬食……还望郎君海涵……”
他早间也穿得单薄,起身时候双腿还有些打颤,像是教阿斯兰吓到了,隔着镜子盈盈望了皇帝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快步退了出去。
“只会勾引女人,算什么东西。”
阿斯兰啐了一口,坐到桌前先用起早膳来。
“自然是有利可图,他可比你晓事多了,可谁叫人家没有你这般好出身?”
皇帝反刺一口,“他样貌礼节乃至学识眼界都不比宫里侍君差到哪去。”
阿斯兰于是盯着皇帝眼睛,道,“我母亲并不受宠,父亲也不是祖父最喜欢的儿子……算什么好出身了,现在还是你胯下玩物。”
哦……皇帝想起来,他们这种家族,孩子多,当父亲的往往只看见其中几个。
若亲母不好时候,孩子也遭罪。
到底不是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又不要劳心劳力地养着,男人自然也不把孩子看得多重。
这么多孩子分一个碗,兄弟相残更是难免。
不说远的,便是近的,赵家五个孩子,虽说几个兄弟关系都不错,老三老四和另外几个就没那么亲。
这还是赵家家教严格,换了旁的就更难说了。
但那与纯生这样人不同,甚至是迥异。
皇帝就笑,“我也不是先帝最喜欢的孩子。
她最喜欢的是我哥哥,我看得出来。”
“你有哥哥怎么还是你当皇帝?”
嘴上没把门的。
皇帝被他这句吓得不轻,看了看没人在船上才放心下来,“因为女人才能保证有皇室血脉。”
她瞧着阿斯兰那没信的眼神就好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太祖皇帝起开始有女人入朝,我朝第一位女相张文献妃便是其中改制的主力,是我的外祖;太祖立先帝这个公主为嗣,所言便是唯有女子继位方能保皇室正统血脉;我父亲入宫为后,便是做男子典范,为国之父,持家顾国,养女育儿,从此处起才影响了殷实之家的传家法……说来还是先帝组织人编的书,她立了法,自然要以身作则。”
士大夫之家效仿天家得一个正统承认;商贾之家效法士大夫追逐书香之传;农工之家效仿皇权以为千年未变的祖宗之法——什么祖宗之法,开国也不过一百零八年。
过个三代人,便能换了记忆,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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