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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家郎君行礼笑曰:“可若君当真夺魁,吾等落第,真该羞愧而死了。”
晚春的光灿而不烈,衬着少年郎意气风发的笑,格外夺目。
“……岂敢岂敢。”
闻言,福晟揖了一周,向众人还礼,也玩笑道:“方才即景联句,吾逊于筠妹妹远矣,若吾能夺魁,那筠儿便是魁中之首了。”
说着,他的眸光灼热,紧紧扣着师杭分毫不离。
见此情状,连一旁的师一宁皆觉脸热羞怯,她也是个聪明姑娘,隐约听出福晟这是在借功名诉衷情。
她以为师杭不敢作答,没想到少女坦然自若,轻声回了这么一句。
“《尔雅》里说,徵者,召也。
子徵哥哥,自古功名属少年,青云直上会有时。
盼只盼,我们到那一日还能对坐言欢,觥筹相庆。”
这厢,师一宁忆及从前,不禁悲从中来:“一语成谶,一语成谶。
如今我与你皆为陛下所召,前朝,后宫,哪里不是权势当道呢?”
可福晟却摇了摇头,漠然回道:“我手中的,不过是当权者手中的百之一二,施舍冷饭罢了。”
冬日阴沉天,细碎微弱的光落在他面上,晦暗不明。
师一宁明白权势会改变一个人,也明白他走到今日这一步殊为不易,便直言道:“数日前我才得了消息,子徵哥哥,我们都以为你早已……听闻你将要迎娶搠思监之女,原该向你道一声贺,可我却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难道你就不怕旁人非议吗?”
因为蒙了叔父殉城的荫庇,她被择选入宫。
三月有余,她身上至今还戴着孝。
福晟全家只余他一人,依照汉礼,孝期三载不可嫁娶,可他却仿若无事般接了封赏和赐婚。
平步青云,这光鲜无比的四个字背后藏着太多龌龊。
果然,若想向上爬,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福晟听出了她话中带刺,可他并不气恼,反而耐着性子不慌不忙道:“贺也罢,不贺也罢,于我而言都无甚紧要。
身为元人,同蒙古怯烈氏的姑娘成亲,又兼有陛下旨意,谁敢置喙?”
闻言,师一宁有些气恼,但还是强压怒火劝诫道:“子徵哥哥,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连我爹爹与祖父都断言,搠思监久居相位,无所匡救,贪污弄权,是当朝奸臣、古今罪人无疑。
你何必同他搅在一处?”
“搅在一处?”
福晟冷笑一声:“才人这话,我实在不通。
身为朝廷官员,忠于陛下,尊于丞相,有何不妥?才人可别忘了,这江山,从你们汉人手上丢了七十余年了。”
最后一句如当头棒喝般,猛然惊醒了师一宁。
是啊,她不是元人,他也不是汉人。
他属意的是筠姐姐,并非师家。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还以为旧时情谊当抵得过眼前浮华,是她太天真,竟久久未能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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