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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卫如流那冷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让他不敢再造次。
沉默片刻,沮浚取过旁边那碟花生,自己抓了一把,剩下大半碟都推到卫如流和慕秋面前,边剥着花生边冷淡道:“也许确实如你所言吧。”
吃了两颗花生米,沮浚环顾桌案,没找到酒,愈发意兴阑珊。
“再后面的故事就更加无趣了。”
“叛徒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却日夜不能寐,后来有一日,叛徒意外偷听到军帐里的对话,得知大燕所有的军事部署都被北凉提前知晓……”
“六万人的命就在这个卑劣的叛徒一念之间。
他舍弃了好几个兄弟的命换来了荣华富贵,却没有失掉最后的良心,跑死了马赶去山海关——”
“就差一步!”
沮浚失笑,笑着笑着哭了出来。
“只差一步就能挽回局面,只差一步那六万军队就不会闯进那处绝地,被北凉生生坑杀而死!”
“我站在那里,我的脚下,是六万具还温热的尸体!
!
!”
沮浚控制不住情绪,失声痛哭,几近疯魔。
那是日日夜夜缠绕着他的梦魇,是他十年来都不敢直视的罪孽,在梦里说着梦话,他都不敢将这些话倾吐出哪怕半句。
如今隔了十年光阴,他终于找到了可以一吐为快的机会。
慕秋头皮发麻。
那六万具尸体不是与她毫无关联的存在,里面有她的外祖父,有她的小叔。
她险些要控住不住脸上的表情,温热的掌心忽而覆着她的手背,给予慕秋无声的安抚。
卫如流完全没受到他情绪的感染,认真审视打量着沮浚,似乎是在评判他的话是否可信。
沮浚渐渐平静下来。
他用袖子擦去眼泪,满脸狼狈。
“就在我即将晕死过去前,我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
山海关暴雨三日未绝,仿佛是六万英灵流不尽的血与泪。
尸山血海,死气横生,又恰逢深冬寒霜,天地间生机断绝。
直到有一青衣男人,撑着把油纸伞,缓缓来到山海关。
伞沿低垂着,天地昏暗着,就在沮浚即将昏死过去前,青衣人微微扬了扬伞沿,露出藏在伞沿下的半张脸。
……
“很多年来,我都以为自己那时是出现了幻觉。”
沮浚自嘲而笑。
卫如流眉心蹙起:“你知道那个青衣人是谁?”
“原本并不知道,但前几天拜见你们大燕端王时,我看到他了。
他就站在端王身侧,是端王最信任的幕僚——江安!”
屋外泼起了滔天大雨,重重砸在屋顶上,仿佛老天爷也在震怒。
雨水随风潜入室内,灌得人心口微微发凉。
沮浚情绪起伏过大,捂着胸口剧烈咳嗽,半晌才苦笑继续道:“一边是叛徒所言,一边是端王最信任的幕僚,信与不信,都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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