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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嬿婉用力不算大,只是雕了花的护甲没卸下来,约摸是划烂了,脸有些火辣辣地疼。
倒不是没有旁的法子,可他八面玲珑下还有些执拗的气性,半点不愿遮掩自己那点爱记仇的性子,偏要摊开了给人看——我就是不喜凌云彻。
这些天缠在她身边,想着日久总能有几分情面,得意忘了眼前的主儿是对澜翠下过杀手的。
他们表面素来维持得和睦,除却卫嬿婉要借着皇上杀人灭口那次,两人从未没动过手,就连争执也许久不曾有过,才让他无端生出些大胆心思来。
尤其沐浴时,瞧见心口的疤浅淡了许多,直觉间总以为是炩主儿对自己添了眷顾,原也是一场误会。
似乎太监的皮肤都比寻常男子好些,进忠脸上迅速浮起淡红色的指痕,下颌被刮出的细小伤口渗出几滴血珠子。
见此景象,卫嬿婉只觉得头脑瞬间清明了,杂乱的心绪全都被歉疚与无措掩盖。
被打的人还没什么,赏巴掌倒是流了两行泪下来。
这耳光真不是气急了进忠,而是突然面对了最不想承认的事实,只好强作盛气凌人的样子掩饰自己。
自从进忠来永寿宫当差,她心里翻来覆去地矛盾,当初御船上坚决的杀心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还愈发纵容起他借着侍奉的名义亲近。
她从未敢细究其根本。
因为不知真切的爱是什么样,她便自作主张地美化了。
于是执着,建立在利益上的感情不如年少相知值得称颂;于是发现物是人非,也不愿意回头思考那段开始得不纯粹的情谊;于是某一日惊觉自己念的变了个人,却还不愿承认是对那阉人有了感情。
原以为这样含糊过去就罢了,大家其乐融融,全当凌云彻凭空消失了就好。
怎知那人偏要把心里一团血肉模糊的地方拿出来,拆干净了要自己分辨骨血与腐肉。
若要逢场作戏,卫嬿婉什么都放得下,温顺知趣或是妩媚动人,她总做得出样子来。
可如今沾上了点真心,她反而凭空生了别扭的傲气,绝不愿先低头。
两人双双沉闷下去。
春蝉来得正好,头也不抬地喊了声“醒酒汤来了”
,打破了僵局。
她走近了才发觉这里气氛诡异,手里的汤放下端走拿不定个主意。
“放这儿吧。
夜里凉,炩主儿体寒,你去屋里把狐狸毛的大氅拿来。”
进忠原还有些怒气和失意,瞧见扇完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卫嬿婉,记忆不受管地飘到初遇的雨夜,心又软了下去。
他闭眼平静了片刻,心中骂道合该自己欠她的,赔上了命也不肯把心还来,被嫌了还要凑上去再讨一顿白眼。
手却已经轻柔地揩去面前人脸上的泪痕,端起醒酒汤,老老实实地哄道,“好了,别哭了,奴才不说了,瞧着忒可怜。
来,把这汤喝了,小心明早起来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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