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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是在他不在意的问题上。
到了重视的领域,他完全能下狠手。
偷工减料的工匠,中饱私囊的官员,他不仅亲眼盯着杖杀,还要枭首示众。
不合格的王家工坊,在夜里一把大火烧了,一点渣滓也不要留下,所有相关人员没为奴藉,逐出城外,包括主管的少府和一连串掌令。
他甚至亲手杀人。
他现在就想杀人。
邓广汉跪在帝后面前,像一尊铁石雕像,手按着剑,只说要带皇太后走。
刘贺命令他出去,他反倒站起身来,一字一顿说道:臣只知皇太后令。
再看上官,她脑海里浮起太多往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
刘贺喝令安乐回来,安乐拄着玉具剑,发现一位白甲将军像尊煞神一样突然出现在墓中,先是惊出一身冷汗,然后便甩掉剑鞘,露出锋刃。
邓广汉见对方已经亮了兵器,便施施然也抽出长剑。
“邓广汉!”
刘贺直呼长乐卫尉的名字,“这里是先帝陵寝,大汉天子在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邓广汉却摇摇头,声音反而压过皇帝:“昌邑国相安乐,持剑挟持皇太后,罪证确凿,罪大恶极!
臣这就将他诛杀!”
“你敢玷污先帝陵寝?”
“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整座地宫就像是深埋地下的腔室,他们喊出的每一句话,都在回廊和墓道间被增幅扩大,变得震耳欲聋。
邓广汉已经想明白了:这个地宫之下,再无旁人,哪怕他真要杀掉安乐,也完全可以把罪名安到死者头上。
他有大将军撑腰,上官一定站在大将军这一边,只剩下一个根基不稳的新皇帝。
虽然皇帝的举动荒诞不经,但只要他不是真的傻子,就一定会屈服。
再一眼看时,上官已经伸手去拉刘贺的衣袖,显然是要劝阻皇帝。
邓广汉判断,一切只差最后一根稻草,所以猛跺一脚,挥剑就往安乐手上砍去。
他虽然凭裙带上位,可终究是个武官,一位老国相哪是对手?所以也没下杀手,只是以力制力,把安乐连人带剑砍得翻倒在地,又踢得他满地打滚,主要目的,就是营造压力。
他没发现刘贺一张脸全白了。
邓广汉毁掉了一切。
他踢翻镇墓壶,斫破蜀都绘锦,打折安乐的鼻子,让浓稠的鲜血溅在黄肠木上。
他还踢翻了酒器,琥珀色的酒液汩汩淌出,在铺地的木板之间往下渗。
方相氏驱得掉阴间的邪,杀不死阳间的鬼,它闯入地宫中大闹,让本就不得安眠的死者遭受诅咒。
刘贺轻轻一握上官的手,然后拨开,一闪身抢上前去,挡在邓广汉和安乐之间。
邓广汉差点没刹住剑,剑刃在刘贺手掌上削出一道血沟,可他不仅没缩手,反而握住了剑刃,另一只手则狠狠往前一推。
邓广汉不知道这位少年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他手上刚刚松了力气,身体就被推得往后连续倒了几步,停下来时,剑已经到了刘贺手上。
“锵”
,带血的剑落在地上,可刘贺还站着,双眼通红,像染了刃上沾的血。
这皇帝可能真是个傻子。
邓广汉想,要不,就是个疯子。
他脚下突然响了一声,低头看时,才发现带钩已经崴了,是腰带掉落在地。
那腰带上的锦囊和玉佩,却到了刘贺手上。
刘贺把玉佩摔在一旁,只翻转绣囊,倒出里面一枚方寸大小的龟纽银印——长乐卫尉,中二千石,正是这个形制。
邓广汉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他说:“我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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