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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沪之路并未宋麒预料中的顺利,火车站门口蹲守着近十位游家下人。
他这时还不知道游老爷已经因为私扣学生被政府传唤,差人等他也只是想把他安然无恙送回警局。
宋麒戴了顶斗笠在车站门口的面馆久坐,最终决定跟随一名驾驶驴车运鸡的老汉先往海宁方向,再从那里的车站离开。
车上家禽的味道如此浓重,一人数鸡并肩翻山,等宋麒终于辗转抵沪,第一件事不是去和同学报平安,而是去公共浴室清洗身体。
脱掉衣服的时候,两侧浴池的爷叔为他腰腹与后背的抓痕面色惊异,感慨年轻人到底体力旺盛,让他珍惜好时光,毕竟男人五十岁便荣光不在,丧失所有性吸引力,遑论取得如此激情四射的印记。
宋麒被说得面红耳赤,大半个人立刻浸入池水之中,想起身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这才意识到,他已经离那座地窖,很远很远了。
等他清洗好一切在绍兴留下的印记,迎接同学们的眼泪拥抱,向老师解释这惊魂十日并重新坐进教室那一天,于曼颐在于家的生活,也彻底回归了往昔。
…
沈映梅并不习惯于沈映梅这个闺名,尤其是在嫁人之后。
她是沈氏的女儿,嫁作于家的三少奶奶,名字落到纸上是于沈氏。
因为自己没子女,她也没有享受过“妈”
这个称呼,只被人称作“三妈”
。
三妈于沈氏近来很焦虑,非常焦虑。
头一个焦虑的原因自然是孩子。
于沈氏这一年的肚子仍然没有动静,她控制不住地将怀疑的眼神从自己身上移开,投向她的丈夫老三。
虽然她并不能把怀疑宣之于口,但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了,就很难消失。
当然,于沈氏是一个善于思虑的人,她多年来一直在为此事寻找备用之法,目前最得力的应当就是她那位即将入赘的远方贤侄。
于沈氏认为,到时候于曼颐生下的孩子继续姓于,虽然不那么有说服力,但谁叫他们于家这代人丁不旺呢?
然而目前的问题在于,她这位博学而本分的大贤侄,已经半年没有给家里寄信了。
她很少公开谈及这一话题,毕竟上一次谈及的结果是于曼颐那句骇人的“自由恋爱”
。
于沈氏当时那样生气,很难说不是因为被于曼颐说破了她的忧虑——
毕竟,如果让于老爷知道了这一可能,她贤侄的学业势必会被迫中断,她自己在于家的境况也会更艰难。
于家靠做地契发家而非慈善,于老爷资助她贤侄念书也不是出于善心,而是看准他是一块值得投资的土地,并以婚书为契,迫使他念成后将资助百倍的归还。
总而言之,在于沈氏此前的计算中,于曼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契约的签订。
但眼下这种情况,又让于沈氏意识到,于曼颐仍是重要的。
如果她的贤侄在留学的过程中被洋人的主义污染,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她就得让于曼颐把夫家的心栓回来,打消他那些心思,然后老老实实地走进燃着红烛的洞房里。
使唤于曼颐也不是一件难事,毕竟她这些年来除了那次“自由恋爱”
,从没忤逆过她的意思。
尤其是她将她在祠堂里关过之后,她相较以前甚至更加的沉默文静,最大的动静不过是坐在靠墙的假山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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