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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去,盘算着如何找个藉口逃去外面,他深吸一口雪茄站起来,缓缓踱步去看窗前的一株昙花:“几个月没来这里,这株昙花倒长得愈发好了。”
我只好赶紧提到博延:“还没恭喜章先生高升,博延早说了要来拜访章先生,今天他去了上海,早上还说要尽量赶回来。
若明天章先生还在,他定是要来登门的。”
章先生回过身,不知何时已站到我的背后,轻笑了一声,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放在我肩膀上:“博延的事,你放心,我是一定会帮他解决的。”
雪茄的浓烟袭来,呛得我猛然一阵咳嗽,咳完了停下来又咳,咳到最后干呕起来,恨不得把下午吃的一点点心全呕出来。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我喘息着抬起头,看见章先生脸上片刻的愕然,手也从我肩膀上收回来。
我趁机站起来,飞快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我这一段身体都不大好,今天也很不舒服,烦劳章先生转告章太太,饭就不吃了,多谢她的好意。”
慌不择路逃到门厅,门口的佣人也像早得了什么命令,看见我大声问:“傅太太要走了?要不要帮您叫部三轮车?”
我说不用了,章太太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拉住我:“走得这样急?外面还下暴雨,你等一等,我叫司机送你。”
我看见她捏着帕子,眼角湿润,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仿佛满腹心酸,又仿佛如释重负,乍一看也很让人同情。
可是那又怎样,姨太太的命运多令人唏嘘。
至于我,是一秒钟也不想在那里停留,挣脱她的手冷冷说:“不用了,我去门口叫一部三轮车就好。”
大雨滂沱,我连把伞也没有,只好头顶着披肩,疾步穿过章府的花园。
回头望去,深灰色的小楼静默在雨里,像一只静坐在那里的怪兽,那朱漆大门就像是吃人的血喷大口。
楼下的书房亮着灯,我仿佛可以看见章先生站在窗前,捏着一支雪茄,在烟雾缭绕里深不可测地冷笑。
门口哪里有什么三轮车,这样大的雨,车夫们恐怕也早早收工回了家。
天正好暗下来,漫天雨幕,一片冷灰。
这条林荫夹道,公馆错落的小街本来就僻静,现在更没有一个人影。
我顶着湿透的披肩,埋头匆匆离开,偶一抬头,才看见远处有高个子的男人举着一把黑伞缓步走来。
男人看见我,停步,看清我是谁,又即刻大步跑过来,把黑伞遮在我头顶。
我叫了一声:“博延”
,才觉得浑身湿透,冷得彻骨。
他搂我入怀里说:“我在上海听说章先生突然回了本城,怕有什么事……还是赶了回来。”
他打量我的狼狈模样,低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没出什么事吧?”
大雨啪嗒啪嗒砸在黑伞上。
方才我被淋湿,现在雨水全落在博延肩膀上,顿时湿了一片。
我摇头:“本来要留下吃饭的,我推脱说身体不适,还是先出来了。”
“不适?”
他皱眉,“哪里不适?”
我回答:“也没有哪里不适,方才是装出来的。
这一阵确实偶尔会不舒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常常觉得疲劳,动不动就打瞌睡,有时候胃口不好,吃得少些,前些天还吐了几次……”
我吐的时候也背着博延,他完全没察觉。
这番话他第一次听到,脸色沉下来,越来越难看,我才说:“博延,我们快要有孩子了。”
他愣了一刻,长长的一刻,然后才笑起来,唇角飞扬,嘴角咧到耳根子,样子像个小孩,低头狠狠亲我的脸颊,一手还举着雨伞,另一手搂住我,像铁箍一样紧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捶了他几下,他才松开我,低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说:“总算等到这一天。
惠贞,这下你不会再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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