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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寒风在越过大殿门槛的时候,劈脸灌了他一口,三尺冰冻入骨,他竭力回头张望。
殿内无数盏明灯连成一片火海,金红的亮光涨满整间大殿,仿佛要撑裂巨大的梁柱,从窗缝之处奔驰而出。
那个人躺在苍白的火光之中,一动不动。
已经看不清脸。
木头的碎片不断在他们之间麻痹地掉落,不仅是脸,连轮廓也慢慢没入黑暗。
山坳中依稀响起了官兵的令鼓。
黑压压的人正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长生殿上,乌黑的夜空蒙蒙地透着一股腥红,迎光而动,朔风挟着浓烟卷上山头,漫天的灰烬像筛盐一般徐徐飞散。
他脸上捎了一层破碎不堪的烟灰,很快,被一行泪水冲了下去。
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第一次仰躺着看那四个角的天空,是铅灰的颜色。
但是这一次,天空漆黑,隐约透着一股腥红。
大块大块的黑色烟灰飞过院子的四个角落,漫无目的,颠沛流离。
那株古老的樟树立在墙的一侧。
树枝在烧。
像许多年前那一场天火,火舌窜过干裂的树枝,毕剥生响,时不时发出沉闷的木质炸裂的声音,那簇火苗便会整个卷作一团,拉断烧朽的枝条,死气沉沉地将自己一头撞碎在大地上。
他躺着一方枯草。
草尖已经被窒闷的热气烤得干巴巴的,抽去最后一根骨头,四肢畏缩地抱成了一团,只剩下焦黄的一层皮。
樟树的枝桠被火吞没,烧焦,下坠。
他注视着那些火慢慢落尽,表情迷茫而安详。
--你要死了么。
樟树沉默地烧着,没有答话。
--可我还不能去陪你。
对不起。
他歉意地露出一丝微笑。
那株老树依然闷声不吭地烧着。
我在等人。
他望着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黑色树桠,用一种安慰似的语调道出了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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