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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青年的嗓音里压抑着一种古怪的愉悦,目光紧锁在琉玉的脸上,咬字因兴奋而微微发颤。
“当年天门之战,就是你和檀宁争了这么多年的彰华公子,这个你爹娘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用你爹娘传授的一身剑法,绝了他们两人的性命呢。”
雪落在琉玉渐渐失焦的瞳孔上,耳畔有刺耳的嗡鸣拉响,盖住了青年恶劣的低语。
恍惚浮现出的,是阴山氏覆灭那一日的兵荒马乱。
她从千里之外的北荒九幽奔袭而来,阴山氏本家已是尸骸遍野,怨血化土。
而那个从来修行惫懒、只知耍小心机与她争宠的妹妹檀宁站在阴山氏的护法大阵上,乌黑如瀑的青丝眨眼银白如雪,俏丽清秀的面庞瞬间枯老如树皮。
“你怎么才回来!”
她满面泪水,似发泄般地对琉玉哭喊,“爹娘死了!
大家都死了!
我护不住!
姐!
我为什么谁都护不住!”
琉玉紧咬的齿关如洪水决堤,鲜血喷涌如泉,灌入鼻
腔中呛得肺部急剧收缩。
或许是怕她真死了,落在脖颈的指力减轻几分。
冷雾钻入肺腑,这才将琉玉的思绪重新拉回了雾影山的风雪中。
方才的那名年轻女郎踩着松软积雪走来。
“既然问不出东西,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我会带她回钟离家,你们也可各自回去复命。”
看着污雪中的少女,她眉间紧蹙,居高临下道:
“为了替阴山氏复仇,你蛰伏十年,哪怕被无数仙家世族围剿至绝境,也能拼着最后一口气绝地反击,没想到最后竟是为了救一个年少时就与你不对付的妹妹而前功尽弃,真是愚蠢——”
年轻女郎伸出的手被一柄刀鞘拦在了半途。
那女郎眯了眯眼。
“你什么意思?”
乌衣青年咧嘴一笑:“人是我抓到的,怎么也轮不到钟离氏将人带走吧?”
“你抓的?”
那女郎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钟离氏七十九人,相里氏五十八人,就连九方氏的精锐也折了二十三人——若非我们将她逼到强弩之末,你碰得到阴山琉玉半片衣角?”
钟离氏的年轻女郎语带告诫地盯着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龌龊念头,当年在灵雍学宫人家就没正眼瞧过你,你以为你如今给世族当看门狗被赏了点权力,就能随意折辱阴山氏的大小姐了?别忘了,她在九幽还有个妖鬼夫君呢。”
燕无恕面色微僵。
他修法家刑名之道,手段残暴,百无禁忌,脸上鲜少出现这样的畏意。
但谁让她口中的那个人是墨麟。
照夜一百三十七年,在无色城横空出世,被妖鬼们奉为尊主的——妖鬼墨麟。
妖鬼非妖,也非鬼,乃是四百年前邪魔肆虐大晁时,与人族结合留下的血脉。
这些继承了邪魔血脉的妖鬼,以及他们的人族母亲,曾一度被认为是大晁的耻辱,应该随着照夜元年的开启,一并掩埋在那段逝去的屈辱岁月里。
——直到一把无量鬼火,将蓄养了无数妖鬼奴隶的无色城烧成了人间炼狱。
墨麟拎着无色城副城主的头颅,踏着滔天鬼火,一力冲破了仙家世族的围剿,于北荒九幽建立起一座妖鬼城池,从此与大晁的世族仙家分庭抗礼。
这个卑微低贱的妖鬼,就这样从暗无天日的无色城走到了仙都贵人们的面前。
甚至,连出身高贵的阴山琉玉也在两域议和那日遥遥一指,自愿与墨麟缔结婚约,远嫁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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