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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维持自己的尊严。
人心么,没什么意思,谢澜安只要想看便能看得穿。
她曾见过无数生死相,老病相,枯相,虚无相,沧海桑田千变万化,到头无非一场空。
这世上已没有几件事,能让她觉得有意思,也没有什么事,会让她太意外。
看久了,也看累了。
但她永远记得,胤衰奴在断崖下向她俯身时,落在他白衣上的光。
尽管那可能只是雨后虹光折映下来的又一场虚无。
但是很暖。
所以她对他的纵许终究多一些。
今晚的无名火,也不全是冲着他的。
“每个人都有恐惧,怕得不到,怕失去已拥有的,便向人恳求、解释、索取、将自己的可怜之处摊开给人看——这是最下成的办法。”
安静许久的车厢响起女子清泠的声音,轻若雾岚,仿佛只是偶然想到,便随口提起,她说:“阿奴,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软肋。”
她之前除了扔给他几本书,没有教过他什么。
这是她教给他的第一课。
胤衰奴浓黑的长睫掀扬,像一针被刺入心底见了血。
他的血里战栗起一簇火。
“记住了。”
他很快稳了声音,一脸好学地点头。
隔了会儿,他失神呢喃:“可是我不确实自己做得到……我的软肋都是展开给女郎看的,收不起来。”
一阵不防备的悸麻窜上谢澜安的心尖,噬了她一口。
在她察觉之前,谢澜安笑出一声,指头点点他,“这句话可以不说。”
心里想,他若是拿这副表情配上这把嗓音,在庾洛神面前这么说,不被扒掉一层皮才怪。
所以才难以想象,外表这么软的人,是怎么在庾洛神的魔爪下虚以委蛇,保全自己的。
她怜爱地看了胤衰奴一眼。
胤衰奴有些困惑,耳边突兀响起几点雨落车顶的声音。
谢澜安蹙了下眉:“下雨了?”
允霜回:“主子,是下雨了。”
胤衰奴便发现,女郎的神色眨眼之间变得冷恹下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悦之事。
却也不是十分明显,只是淡淡地支着额头,半阖双眼,没了谈兴。
这种冷淡不关他的事。
他突然有些不高兴。
“女郎……”
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挲声,胤衰奴慢慢坐近了一点,“其实我是癸卯年生人。”
这句话来得突兀,闭目养神的谢澜安反应了两息,癸卯年生人,今年二十一岁。
叫了这么久的“小郎君”
,原来比她还大一岁。
那又怎么样,她有“百岁高龄”
,他即便再加上十岁,还是小郎君。
江南的梅雨季不讲道理,撒豆般的雨声愈发大,尤其在密闭狭小的车厢里,宛若打在骸骨上的沉寒。
谢澜安兴致不高,闭目说:“属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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