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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颓然坐回椅子上,长叹一声:“我与那连州侯不过一封暗里递往的书信,便险些累得你殒命江上。
你既然知道,便是已经想过悔过,却还是要去做。
你究竟是将自己,将我和你的母亲祖母,将这全府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置于何地?”
在虞兰时的预想中,这场质问迟早无可避免,却不会来得这么快。
果然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无从分辨,默然不语。
久病带来的寡白面色在灯下几近羸弱,称得嘴角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见他这样,虞之侃踱步半晌,终究动了恻隐,只当他有所回头,便说罢了罢了,“我不问你如今究竟与他人交情多深,又有多少往来。
我只要你答应,从今以后,你和那些人断绝所有关系,再不能有任何明面暗地的牵扯!”
掷地有声,当头砸上,虞之侃势必要在今夜得出个结果:“你答不答应!”
屋内惊雷响后便是寂静,令人无所适从的寂静。
虞兰时攥紧了掌心,皮肤碰到了尖锐的物体,是方才茶盏摔碎的碎瓷,坚硬的,锋利的,避不开的。
他的沉默令虞之侃更加失望,心头无力,想起来道:“你莫不是觉得那些区区的救命之恩能做什么捷径?你以为是救命之恩,其实人家已经借着这份恩情从你老子这里,掏去了数万两黄金白银!”
“我知道。”
他回答,神情冷静,变也未变。
权势与金钱间不可能撇得清干系。
虽然他的父亲一直妄想能划清界限,独善其身。
这场救命之恩一开始就掺杂了各方人等数不清的算计。
从在那次宴上知道她的身份,一切他所捉摸不透的痕迹便都有了解释。
可即便开端尽是虚伪,人情假面都是恶意。
但又如何呢?结果不因人力而定,人心也是。
“你知道?”
这事未对别人说过,虞之侃先是一顿,而后不由得上下打量起眼前人。
他跪在那里,正在张开的身骨撑着阔衣,笔直得像一株正在拔起的修竹,雪白的月光压着他。
他对所有的错误一并揽下,不推脱辩驳,也不说一个改字。
细究起来,今夜的这场雷霆指骂,像是与他无关,他毫无动容。
与之前惯常彬彬有礼的举止相对比,一时间竟判若两人,陌生至极。
昏暗灯火下一瞧,仿似这具皮囊下叫什么贪婪恶鬼侵吞了心智,敢与亲父对抗。
宁肯将家族一并拖入劫乱,也不肯回头。
虞之侃在这无声对峙间,突然想起了一桩旧事。
虞兰时七岁那年,陆氏的外家来了些亲戚,带了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子。
虞之侃和夫人都很高兴,以为同龄人的活泼机灵,能影响一下当时性子越发孤僻不爱开口的虞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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