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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怕他脱口而出一句想要工作,还好他说的是:想起来走一走。
之前医生告诉我,如果他能够下地的话要尽早起来走走,有助于肠胃功能的恢复。
今天他在床上躺了一天,我很担心他手术后肠粘连,一听到他愿意下床走动,赶忙放下电脑扶着他坐起身。
我将他的双腿抱到床边,蹲下身为他穿上棉拖鞋,然后拿起吊瓶,扶着他朝病房外走去。
他的病号服像超长加大号围裙,长度到小腿,绳子都在背后,全部系上也松松垮垮,前半面身体是遮住了,从后面看却露出半张后背,和穿着内裤的屁股。
“冷吗?要不我回去给你拿一件衣服。”
他摇头说:“不用。”
我拿着他的吊瓶,扶着他一起在走廊漫无目的地散步。
不久之前才刚喂他吃过止疼药,我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有气无力地说:“好他妈疼。”
“我亲你一口就不疼了。”
他笑了,“我不信。”
我转过身来,与他在无人的走廊里安静地接吻。
头顶照明灯从走廊这头延伸到另一头,倒映在光洁的瓷砖地上像一颗颗圆月。
他小步小步地走着,偶尔停下来喘气,我换了只手举高吊瓶,伸出手臂让他扶着我,别去摸冰凉的墙壁,就这么牵起了他的手。
我们肩并肩踩过朦胧的光斑,脚步比时间还慢,好像这一刻都变老,变成了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
我想象着等到我们都被时光的洪流淹没,是不是也能在生命的尽头相依偎。
其实我只是想这样和他慢慢走,无论是踩过厦门夏夜的月光,还是寂静凄凉的医院走廊,无论是不是以兄弟的身份,我都想陪他一起。
以前我好恨弟弟这个身份,以为它是横亘在我与池易暄之间的大山,现在我却无比感激它,感谢它让我可以正大光明地为他削一只苹果、洗一次内裤。
二十三岁的我,现在却在为衰老提前演习。
如果能有他陪伴,死亡也不再显得可怕。
池易暄的恢复速度较为理想,自从医生同意他吃半流食以来,我每天晚上都会回一趟家,把第二天的饭菜备好,装进保温桶。
病号餐准备起来不麻烦,我熬上一大锅粥,再从菜场买回剁碎的鸡肉馅,掺点淀粉,加点盐和胡椒调味,和蔬菜粒一起放进煮锅。
煮粥时我再给他蒸一碗鸡蛋羹,切点苹果和橘子放进饭盒。
池易暄虽然老是喊饿,但他的消化功能还没恢复,每次都是吃上四五口就说自己饱了。
我像喂小孩似的,拿着勺子坐在他床边,让他“啊”
地张开嘴,每次都能再喂下一半——不过这不是因为他听我的话,而是病房里一堆人看着,隔壁床的老太太每次都开他的玩笑,说他偏要弟弟喂饭才肯吃。
池易暄难堪得不行,从我手里夺过饭碗,好让我住手。
“早这样不就完了吗?”
我从饭盒包里拿出新切的水果,插上叉子摆到床头柜上,“非得要我喂,不听话。”
池易暄捧碗的左手朝我颤巍巍竖起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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