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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流城外,数十座米白色的帆布帐篷拔地而起,四周用粗实的麻绳和木桩牢牢固定在泥土里,勉强挡住了外面的倒春寒。
每顶帐篷每天有固定数额的蜂窝煤取暖,大半月过去,这里已经收容了将近两万人,还有更多无家可归的流民,在赶往渊流城的路上。
昭立也是其中一个。
他原本是南济城一户中产家庭长房的儿子,从小接受良好的精英式教育,南济城破城后,昭立家中长辈都葬身于兽人之口。
地窖里仅剩的一些粮食,让他和余下十几个兄弟姐妹幸运地存活到了兽潮退去。
等他们小心翼翼离开地窖,怀揣着一丝希望寻找家人,等来的却只有家人面目全非的尸首。
外面的世界满目疮痍,城主府早已被踏平,仓库一粒麦粒都不剩,到处都是无序、混乱、饥饿和死亡。
昭立的家族曾经也是个小贵族,虽然落魄了,但依旧保有殷实的财产和身为贵族的学识与体面。
但这点尊严,很快就被无情的现实摧残得支离破碎。
为了让嗷嗷待哺的弟妹吃上一口饭,他不得不放弃了礼节和一切自尊,去和乞丐、野狗抢食。
可是很快,南济城所有能搜刮的,都被席卷一空了,他们不得不放弃世代经营的家园,踏上流浪的未知旅途。
关于渊流城的消息,正在这时候传到了昭立的耳朵里。
起初,他压根不相信这个比南济城还穷困的小城,有什么本事打败兽人,还有余力收容难民。
但在弟妹们期盼的目光下,他毫不犹豫,带着仅剩的家人,加入了奔向渊流城的浩荡流民大军。
一路上,他们靠着野果、树皮和野鸟充饥,漫长的路途磨破了双脚,裹身的衣服也破破烂烂肮脏不堪。
渊流城这三个字像一个虚幻的希望,支撑着他们的最后一口气。
如果这个希望破灭了,将会有无数同他们一样遭遇的难民,在绝望中饿死。
徒步十几天后,昭立一家人,终于活着看见了渊流城的城墙。
彼时正逢日落,坚实高大的城墙耸立在夕阳下,被鲜血和霜雪洗礼成沧桑的铁灰色,卫队的士兵们昂首挺胸,军容整肃,不断在城头和城门来回巡逻。
数不清的帐篷在城墙下林立层叠,人群攒动,大量的流民在木头搭建的回型阵中缓慢且有序的流动,哭声、笑声、吆喝声交织成热闹的交响曲,回荡在上空。
人们脸上的神色显而易见的生动起来,不再是一路行来的麻木不仁,瑰丽的霞光给他们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仿佛脆生了新的希望。
传言竟然是真的!
昭立又惊又喜,赶紧带着家人想找个帐篷取暖,他们的手脚都冻僵了,手背上全是冻疮。
对登记人员交代来历和身份后,对方挨个塞了一个写着名字的小木牌,挂在他们脖子上,顺着执勤民兵的指示,带他们去了一个最为厚实的帐篷。
很快,昭立一行人遇到了拦截,对方要强行带走昭立的妹妹们,这下可把大家吓坏了。
昭立张开双手死死护住几个妹妹,像个护崽的老母鸡,说什么也不让妹妹离开自己的视线。
最后还是两个头顶包着布巾的妇人出面,告诉昭立,这是要“男女分浴”
,带他们去洗澡换新衣服,以免身上携带了什么不干净的毒,酿成瘟疫,在难民营传染。
什么?还给他们洗澡?用热水?
昭立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几个刚从“澡堂”
出来的女流民,证实了妇人的话,且保证里面没有男人,昭立才略略松口气。
一行人匆匆洗净了身上的脏污和风霜,换了崭新的棉衣,还被强制性剪掉了脏得结团的头发,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时,忽然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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