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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常住的寝卧,每一处布置都规整有序,瓷瓶里卷轴的方位,案几木架上书籍的摆放次序,就连那面墙壁上布满的弓箭都有固定的位置。
有些是遵照他的习惯,便于取用,有些则暗藏机关,为了防贼。
是的,她说她信他,可他,并不信她。
一个从长安来的和亲公主,路途颠簸,遭遇劫匪,误打误撞进入他的领地?
不,更确切地说,是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撞进他的视野。
明知滇国险阻,前途难卜,她却心向往之,并在一开始就咬定自己会助她,还说了些冠冕堂皇相信他的话。
这些在李佑城的眼中,不过是伎俩而已。
就在此事发生前五天,他再次收到折成了箭矢形状的匿名信笺,上面写道:“五日后酉时三刻,白河谷野竹林,远方有朋,际会匆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仿若天外来书,他本不想赴会,因他厌恶被人左右,且又是这种隐在暗处却对他了如指掌之人,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去了。
遇见许清如,是他的宿命。
或者说,不管她是否冲着自己来,抑或想去滇国搞事情,他这一关,是绝对混不过去的。
所以他午后才对她说了那样的话,一是给她提个醒,二是让她见好就收。
可她的反应,却出乎自己意料。
许清如并未因自己允诺保护她而千恩万谢,而是反问他,倘若她不幸,当不成王妃了,那他可否作为向导,带她在滇地游历一番,她特别想吃此处的包烧菌、香竹饭、剁鱼生、舂鳝鱼……这样,就算回到长安,也了无遗憾了。
李佑城审视她的模样,云发蛾眉,颜盛色茂,说话时眼中带笑,静默时淑敛婉然,若说她有备而来,行细作之事,那真是难以让人信服。
他摇了摇头头,只叹自己一时意气,只身去了那野竹林。
他取了火折子,点燃油灯,那里添了松香,燃起来有种旷谷松风的弛然。
室内顷刻被灯火晕染,李佑城用身子挡住光线,将自己挺阔的暗影投在许清如的身上。
“阿如。”
他声音很轻,想要叫醒她又不想扰了她的美梦。
少顷,清如从夜梦中抽身,慢慢睁眼,四处无人,稍微缓神,却见李佑城立于屏风之后,再次唤她,忙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问:“已是清晨了吗?怎会过得如此之快。”
李佑城缓缓绕过屏风,来到她床侧,道:“还未到清晨,现在是子时,你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
清如见他换了件与他极不相配的彩绸翻领袍,还包了幞头,那样子很像她那骗了妻儿出去游乐的阿兄。
她没想到要这个时候走,哪有心理准备,只问:“为何?是不是……”
“按我说的做,现在就得走,路上再和你解释。”
他声音低哑,似怕人偷听,对她道:“换上我白日送你的那套袍服。”
清如只好点头照做,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无非是穿戴整齐,拿个包裹,剩下的事,就是老实跟着李佑城。
她行动也快,很快收拾妥当,出了内室,见李佑城坐在外室的胡榻上等她,手里把赏一张玄铁锻造,虎骨龙筋的龙舌弓。
“我好了。”
清如道。
李佑城起身,将龙舌弓放回,置于墙壁上,朝她伸出手掌,浅笑道:“还得让你委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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