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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了那个简陋到可笑的临时巢穴,时夜生变成透明的,但它的一截口腕还被人类牢牢抓在手里,牵着往前走。
他一点都不怕,它想。
推开门的刹那,独占性的信息素犹如澎湃的大潮,从空气中扑面冲来。
它的同构体里里外外地标记了这个地方,唯独没有进行筑巢的动作。
时夜生可以理解这一点,因为就它的所见所闻,人类居住的这间巢室比一枚扁叶大不了多少,而且压根没有隐私可言,谁都能随便地冲进来搜查一番。
“我们回来了……”
人类快活地叹息,他先是牢牢地关上了门,然后才转向它,“六号,你怎么啦?好安静啊。”
时夜生依旧没有出声,为了骗取徐久的信任,它缩小了体型,但仍然可以俯视眼前这瘦弱的人类。
它的视线忽然停住了,落在徐久胸口的工牌上。
“112—6”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文字表述。
“6号……”
时夜生喃喃道,它困惑地说,“你,也是6号。”
“是啊?”
徐久十分莫名,他盯着六号的脸,担心地上手拍拍,六号没有躲避,只是下意识地迅速偏头,仿佛被吓了一跳似的,“你来的那天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没有文化,起不了什么好名字,所以,我把我的工号分给你,我是6号,你也是六号嘛。
毕竟,这是我拥有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他还没有从失而复得的激动喜悦中平复下来,难免絮絮叨叨的,什么事都能掏出来对“六号”
倾诉。
原来是这样。
时夜生盯着工牌上的电镀铭文,先前感到的羞辱和愤怒,此刻已经退得剩不下什么了。
这个理由倒也情有可原,他本来就没什么可支配的财富,贫瘠得像只可怜的小动物,所以他只能把他的代号一分为二,送给他认为重要的人或事。
原来是这样。
时夜生无言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它看着人类脱去布满油渍和灰土的外壳,换上更柔软,但是破旧的遮蔽物,接着打水洗手洗脸,清理牙齿和口腔……
它很不情愿地承认,它从人类的行为举止中获得了乐趣。
人类哪里都小小的,当他转动着纤细的指头,使用那些玩具一样的杯子和刷子,对自己做着认真的清洁工作时,看上去实在像一个精密的游戏。
他擦掉脸上泪痕和尘埃,刷牙漱口,理顺柔软的毛发,再转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就非常整洁清爽了。
接着,人类又一点不怕生,也不怕死地坐在时夜生身边,捧起它伪装成断开模样的口腕,轻柔而小心地摸了摸。
“疼吗?”
徐久皱着眉,语气怜惜,“这要多久才能长好呢?”
怎么才能消受得了这种怜惜?时夜生对此一窍不通。
它凝视着人类的脸孔,由于常年不见天日,徐久的皮肤是一种没有血色的冷白,大约这些天被六号喂养得十分惬意,倒是有了点肉,看上去不再跟以前一样营养不良了,但下巴还是尖尖的,仿佛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
感应到大水母强而有力的注视,徐久只当它也被吓着了,不过,它还活着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睡觉吧?”
徐久再摸摸它的脸颊,说不心疼是假的,六号这次回来,整个水母都小了一圈,也不知道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早点休息,好不好?”
时夜生一声不吭,看人类先拿出一个小盆让它喝水,于是,它喝空了半盆的水,又被人类拉到那张窄小的床铺上,毫无保留地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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