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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碧俯身,亲了下她的脸蛋,调侃道:“小娇娘涂得什么胭脂,真香。”
说罢,足尖勾住被褥,拉回来。
“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苏青瑶瞪她,似怨似嗲,娇得不行。
“好啦,我再亲亲你,不气了。”
谭碧笑着,又捧起她的脸,在两颊各亲一下。
“这一口值几十大洋呢。”
苏青瑶眼皮一低,抱住谭碧的右胳膊,重新躺下。
“阿碧,你是哪里人?”
她没话找话。
“苏州的……没同你说过?”
“没。”
“无所谓,你当我是上海人好了,反正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回苏州。”
谭碧道。
“上海就这点好,甭管你从哪儿来,只要能在这站住脚,你就是这里的人。”
苏青瑶轻轻应了声,侧躺,额头偎着她的肩。
窗帘拉到中央,留着点街边的光,照进来,水波纹似的。
墙壁倒映着两条细长的影子,夜风里飘荡,是晒出去的玻璃丝袜。
苏青瑶盯着那影子,恍惚间觉得那模模糊糊的虚影蔓延到地板,爬上额头。
心尖一凉。
她算是哪里人?恍惚间,苏青瑶想。
照理说,她应当是合肥人。
她出生在合肥,爹娘都是安徽人。
可她八岁跟着父亲来上海,早不会说江淮官话,反倒讲得一口流利吴语。
那是上海人?也不算。
她太老了、太旧了,古中国的灰鳞粉似的撒了一身,是漆器镶嵌的螺钿,墨黑里一点诡谲的华彩。
她又想起徐志怀。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嫁给志怀,按理说也是宁波人。
可丈夫的老家,她只去过两回。
头一回是刚完婚,他说要带她回祠堂,给列祖列宗看。
苏青瑶以为是新娘子回乡见长辈,特意带了许多东西。
从杭州坐火车去宁波,一路上,他不说话,只管自己看报。
苏青瑶有意讨好,拽拽丈夫的衣角,面颊蹭着胳膊滑到肩头,要与他看同一份。
徐志怀似是嫌她烦,翘起二郎腿,稍稍侧身,避开她。
恰巧列车员经过,推车里有卖报纸和龙井茶,苏青瑶想要,小手拍拍他的大腿,细声细气地央求丈夫给自己买。
徐志怀哗啦一声折起报,盖在膝上。
他瞥了眼妻子,沉下脸,神态有种怪异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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