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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钩?”
说着,他覆上她的右手,小指钻进指窝,轻轻一弯。
苏青瑶笑了,与他拉钩。
松开手,鸭蛋青色的纱帘后,忽而响起一阵沙沙声,原是下起毛毛雨。
苏青瑶侧躺在他怀里,听着绵绸的雨声,忽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想起南柯太守淳于棼梦入蚁穴的故事,合上眼,也像活在了梦里。
恍惚中,他们如约去到纽约,遭遇大雪。
鹅毛似的雪花直往旅店的阳台扑。
他在那里向她求婚,她同意了。
回来筹办婚礼,因为第一次太仓促,第二次就很庄重,光是向法国函购的头纱面料就有七八张单子。
可能因为路程太远、随信邮寄的东西太多,谭碧的信三月初才寄到她的手中。
苏青瑶收到后,当天便回了一封很长的信,并随信寄了新到的塔夫绸面料,方便她做夏装。
然而没等到她的回信,内战就起来了,大陆又乱成一团。
苏青瑶不停写信、寄信,徐志怀也帮忙多方打听过,却一点音讯也无。
也是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徐志怀便在太平山的山顶物色了一栋新房。
孩子出生那年,内战正焦灼。
虽说没蔓延到香港,但抗战的血腥记忆犹在眼前,才短短一年功夫,又打仗,免不了人心惶惶。
海岸那头的硝烟吹到了这头,涂抹出一个灰黑的世界。
苏青瑶伏在晕黄的灯光下,看襁褓中的婴儿。
他安睡在奶白色的婴儿床,头顶有一点黑发,粉色的嘴嘬着攥紧的拳头,身上穿的是她亲手缝的小衣裳,豆绿色的婴儿服,衣摆绣着一只长耳兔。
她本来以为会是女孩。
拿破仑“咪咪咪”
得跑过来,苏青瑶笑着抱起它,揉搓着脸颊,暖灯下便多出三种新的花色。
昏沉沉的世界,好像只有这里是彩色的。
苏青瑶起先管孩子叫煎包,因为她喜欢吃煎包,而他和她一样生得很白,还是圆圆脸,后来她翻了许多古书,最终取名明荐,出自一首早春的祭祀诗,“莫量匪币,莫嘉匪玉。
明荐孔明,神光下瞩”
。
好在这场战争不是下一个八年,它只有三年。
三年之后又三年,苏青瑶从讲师升副教授,但想再往上升职称,教员本人最好是博士,而且得有留洋背景。
于是苏青瑶向哈佛大学提交申请,攻读博士学位。
归来,依旧是教书。
太平山山腰的那间公寓一直保留,苏青瑶常请女学生来此作茶话会。
有学生戏称那里是大观园。
苏青瑶颇不赞同道:“大观园的女儿在大观园,这里应当是镜花缘里的女儿国,女儿们要出去做政客、学者与大企业家了。”
也正如她所寓言,年轻的姑娘们叽叽喳喳,在这小小的“女儿国”
里来了又去,化作飞鸟,散到各处。
她的年纪便在着轮回中一圈圈增长。
待到南柯梦醒,苏青瑶再睁眼,是在书房的丝绒躺椅上打了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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