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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赐之丰厚自不必说,唯最后一项,是历年夺标的御鼓手才能获得的殊荣——可以近距离接触天子,给天子端茶倒水,陪天子消遣解闷儿。
这是往小了说,往大了说:
运气好的,借此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直接被天子相中,从此飞黄腾达一路高升者不胜枚举。
运气不好的,好歹也能在御前混个脸熟,让天子对你这号人有个印象,以后有什么好差事说不准也能想起你。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天大的福气。
这也是各世家子弟挤破脑袋争抢鼓手名额的原因。
但这种福气,却也不是人人都要的。
范臻很傲,他就不要。
去岁作为御鼓手,该他随侍御书房的时候,传唤太监都堵家门口了,他愣是装病不去,气得他爹声称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如此往后一拖再拖,直拖到皇帝乃至他本人,都忘了有这回事。
皇帝是个心眼大的,也不追究,他呢,也乐得推脱了一趟差事,以至于眼下后悔莫及,捶胸顿足。
“你说,万一圣上以为我是个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的混蛋,该如何是好?”
转着杯中的上好杜康,范臻翘着腿,仰望头顶弯弯的上弦月一筹莫展。
壬遐龄托腮凝视他,那纳罕的神情,就像他的鼻子上突然开出了喇叭花:“瞎说什么呢?”
范臻闻言一喜:“怎么?你也觉得我并不是……”
“难道你竟不是个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的混蛋?”
壬遐龄适时补上后半句,伸手捧住他的脸,左右审视,夸张道,“不可能啊,这分明是一张恃才傲物自命不凡的嘴脸,我不会看错。”
范臻在他掌心中翻了个白眼,拍开他爪子:“多损呐你!
拿刀来,我要与你割袍断交!”
“好,今日与君相绝,我们明日再做朋友。”
壬遐龄笑嘻嘻斟满自己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于院中纳凉的竹榻上躺倒,抚膺叹道,“我原以为你此生只会做个闲散贵公子,这般赏月酌酒也罢,亦或煮雪烹茶,泼墨清谈,再不济,采菊东篱,扛锄躬耕,总归是个轻松自在的活法。
没成想到头来,仍是要入那腌臜朝堂,争些无趣之事。
范大啊范大,你这辈子算完咯!”
“此间多的是不得已。”
范臻放下酒杯,亦长叹,转眸细觑他,“嘿,你以为你便逃得掉这黄金锁富贵笼?”
“若真心实意地想逃,自然能生出许多法子。”
壬遐龄淡淡道,“只怕你已被人迷了心窍,存心找些无可奈何来自诓。”
范臻默然,脑海中似有一抹明艳身影掠过,许是酒意上头,他连忙摇晃脑袋,冷声告诫:“慎言慎言。”
壬遐龄审视他,半晌,笑了,他因素喜听戏,各家戏文信手拈来,当下清咳两声,掐嗓唱道:“说什么斜阳共荡秋千架,说什么一分明月两泛仙槎。
堪不破月障花魔,囚不住心猿意马……”
直讽得范臻苦笑连连,作揖讨饶。
“爷今儿贵脚踏贱地,又跟我讨什么饶来?”
王府内,恭王妃谢锦云正对镜描补晚妆。
自那日宜春池落水以致小产后,她整个人便像是被什么妖怪一下子吸干了精气,身虚体弱,脸色蜡黄。
她又素来恃强羞说病,为免教人看了笑话,不得不比平时更注意妆容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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