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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见挣脱不开,脑袋一垂,抿着嘴不吭声。
他虽不言,但李隐舟能从他一身破烂褴褛的衣衫看出原因,俯身对着那双仓皇躲避的眼睛,问他:“你家里可还好?”
小孩一听“家里”
两字,倔强拧起的眼皮红了一圈,咬着牙低声道:“去年鼠患厉害,我家养的蚕都被糟蹋了,今年,今年……我们实在是没有粮食了。”
说着仰起头,见这人一身白衣素服,显然是普通百姓,于是心存一线希望地求道:“我家中还有母亲和妹妹,您行行好,让我回去吧。”
孙尚香拿灯照近那张瘦骨嶙峋的小脸,用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轻声问:“那你父亲呢?”
小孩一扭脖子,将脸别开,却不答话了。
孙尚香微皱了眉,衣角吹飞在凉凉夜风中,片刻只笑了笑,对顾邵道:“稚子无知,送他回去吧。”
顾邵点头。
要是换了他小时候的脾气,真得揪着这小贼问出个二五七不可,早年一身的锋芒在人情冷暖中淬炼过,也削去了尖锐的棱角,更圆钝,也更成熟些。
陆延跟着三个大人走下楼,那台阶极高,他一脚一脚试探着踏下去,目光瞥着顾邵挟在手臂下的小孩,又仰头看向顾邵,终忍不住问:“我们不报官吗?”
顾邵低眸,本漫不经心的眼神停顿在他认真的脸上,便正经了几分。
他反问:“为什么要报官?”
陆延又垂头看路:“君子不取不义之财,哪怕一粥一饭,拿了别人家的东西,不就是偷吗?”
顾公今天的行为,和夫子讲的礼仪道德的规范大有不同。
小陆延很是困惑。
孙尚香提灯跟在后面,也不去搀扶,只细心替他照着回转的楼梯。
听到这一问,才有趣地跟着道:“你觉得他有错吗?”
陆延看一眼那瘦得凄惨的小孩,又瞧见自己一身熨帖干净的锦衣,似乎也觉得有些过分。
他咚地往下走了一步,回头看向高处的顾邵,虚心求教:“先生说,孔夫子不喝盗泉的水,是因为他品性高洁,可人要是快饿死了,又能不能去偷盗呢?”
毕竟是陆家教养出来的孩子,不可能问出后世“何不食肉糜”
之类的愚蠢问题,但小陆延这一问,还是令博闻广识的顾孝则噎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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