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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出生起,便一直陷在恶意里,五岁被卖后,更是荆棘丛生、折磨尤甚,在此水深火热期间,从没有谁来拉她一把、来爱她一场,她不也这么渡过来了吗?这便酿就了她寡情的性子,爱,于她而言从来不是刚需。
顺风顺水的人中龙凤能拿出最纯粹热烈的爱意,而汲汲营营十余载,才换得褪去奴籍、得以苟延的平头小民,没有余力去谈论浓烈的爱与恨。
云湄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回应身畔这个人,点滴的倾注,她可以摸索着尝试,可是沉甸甸的纠葛,需要刻骨铭心的解法,这令有心无力的云湄感到十分难办——她根本无法一下子回应到令他满足、填补他心中所有创痛的程度。
云湄其实是想好好商量一番的,关于她的何去何从,是短暂纠缠,腻味了便分开,抑或是为妾、为外室,还有,关于云意绥这个生在外头的女儿的安置。
云湄很想与许问涯商讨一些现实问题。
可是他那厢呢,因为受到的挫折前所未有,记忆深刻,明摆着短时间内拗不过筋来,等闲是无法平心静气地与她言说这些的。
云湄思忖片刻,还是没有放弃与他沟通。
趁着两下里俱都显得平和,她斟词酌句,想要以劝他重回正轨、莫要再枉费日月的由头,来牵出这些后事的安排,可是话都酝酿到舌尖了,偏偏又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那滴泪流淌而过的触感,仍残留在她的面皮之上。
一时让她根本无从劝起。
抑或是说,这样的触感,拨乱了她的心弦,让她再也无法如先前那般,维持理智地与许问涯协商破局的办法。
情绪泛滥。
隐隐心悸。
少顷,她只是苍白地陈述道:“许兆玉,你掉眼泪了。”
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称呼上的顺口,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唤了他的表字,如从前亲近时那般。
掉眼泪。
这是从未有过的极为脆弱的情态,尊严零碎跌破,许问涯却半句没有反驳,也没有接任何话,一动不动闭着双目,惟有呼吸清浅。
从始至终紧紧交扣的十指,在这一刻,鲜见地传来了松弛的讯号。
云湄感知到了,眼睫微颤,犹豫片时,垂眸看去,视野里,果然是他缓慢抽走的手。
始终充盈的指缝之间,忽然便变得空落落起来。
他的手,其实与她摊开的指尖近在咫尺,只要她稍微追踪,便能重又亲密相扣起来。
帘幔将迷离的晨光筛得愈加朦胧,有一束细细的光瀑,恰巧切落那距离之间。
云湄踟蹰片时,并没有那么做。
许问涯似没有察觉她这一番充斥着无声纠结的动向,双目一直闭阖着,只是间或在某个感知到她试探的指尖快要靠近的瞬间,他倾覆的长睫轻轻地、极小幅度地震颤了两下,可是果真,终究没有等来任何的后话。
半晌,他翻了个身,拉开幔帐,从脚踏上趿了鞋,伴随着寝衣擦过帐子边沿的窸窣声,彻底走远。
此回不欢而散以后,云湄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再面见过许问涯。
他早出晚归,两人难以碰上,云湄只偶尔能在绥绥的房间里见到他来此陪伴过绥绥的痕迹,每一回都恰巧避开了她,从未照面。
如是半个月,更是干脆鲜少着家了。
云湄有些不适应,但那夜,她自己都表示过二人不是在谈情说爱,人家自然没理由上赶着同她报备行踪。
只得自嘲笑笑,莫可奈何。
可是互相一直不照面,也不是办法。
云湄开始逮着空当求见。
冬锋很有些为难,只能说:“大人这阵子有些忙。”
云湄铩羽而归,思来想去,下一次逮到人归家时,换了个漂亮些的说辞:“我来认错的。”
冬锋这回进去请示了。
里头的人打发得很快,没多会子,冬锋便灰溜溜地跨出门槛,讪讪朝云湄道:“大人说您没有做错什么。”
他不大明白这俩人又在闹什么别扭,分明近在同一个屋檐下,几句话非得传来传去,怪麻烦的。
云湄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仍不放弃地追问道:“我能进去见见他吗?”
答案是不能。
这日,她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等待许久,许问涯也没有半点露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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