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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甘心!
他!
不!
甘!
心!
凭什么他得去死,凭什么说他碍眼,凭什么他就是晦气扫把星,凭什么他就该被人欺负凌辱,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
他忍受着苦楚,独自渡过许多困苦,就算艰难也一直挣扎着活下去,他如此艰难地活出了点模样全然是为了那句为什么,为了堵在胸口的气,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他既然活了,就得知道自己为什么活!
温漓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仰着头流着泪,他的眼角太红,凝着的泪滴滴若血。
温漓静静地看着“他”
癫狂地嘶吼着问着为什么,这一幕重复了太多遍,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面对。
他看着喊着命运不公的青年流干了泪离开了所谓的“家”
,他看着他咬着牙起早贪黑一天三份工还债。
在那条深夜里不算明亮的街道上,他听见了响彻云霄的摩托声,那冗长的、尖锐的摩擦声仿佛是来自死神的预告,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随之而来。
轰隆隆——
爆炸声后漫天大火。
他死了。
甚至不是驾驶双方,只不过是一个被殃及的无辜路人。
最后,照进他紧缩瞳孔的是飞溅的机车残渣。
凌空感让他手脚僵直,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在刺鼻粘稠的红色之中他看见了对街一个身影朝车祸中心跑去。
黑暗淹没了他。
在便利店上夜班回家的路上,寒冷的冬夜之中天边朦朦胧胧透出点亮光,那个耸着肩膀缩着脖子在冷风之中疲惫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的青年终于得到一劳永逸的安歇。
他太过冷静,仿佛那一幕幕变换的梦境不是他的一生。
一切走马观花在眼前闪过,温漓神色恹恹,再恐怖悲惨的画面反复也会失去它最初的效果。
他静静等待着梦境的结束,可那本该当青年死去就自动结束的梦境却没停止,摇身一变成了从未有过的画面。
银色的、柔软的,拂过他的脸颊……
金色的、盛大的,灿烂似日光……
和被肢解后修修补补仍不成样子的娃娃截然不同的温度,银色的发丝缠绕上他的手好似神界落下的丝线将他一点点从淤泥中脱出。
温漓一愣。
可就是这一愣神,沉寂的沼泽再一次翻涌,阴森森宛如鬼气缠绕,怪物千变万化的脸扭曲成一张血盆大口,像是撒旦诱惑恶魔低语。
你已经死了,这些不过是一场梦,现在梦该醒来了。
半身陷入泥淖的青年轻轻转动了一下眼珠,似乎是在无声反抗,朝上伸着的手痉挛弯曲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恶魔的低语声忽然变得嘈杂尖利:像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温暖得到爱?这么多次了还是学不乖吗?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看清你的真面目还会喜欢你吗?
沼泽之中忽然浮出一片光亮的镜子映出被困青年的模样,苍白的面庞上一双仿佛萦绕鬼气的漆黑眼瞳,暗潮涌动,猩红的唇好似冰冷河底中的溺鬼,半身陷入淤泥伸长着手臂将桥上的过路人往下拽。
安德烈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看清你的真面目,他还会和你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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