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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早晨的太阳光显得单薄,她挨在门前眯眼远眺,花园里草坪修剪得很整齐,喷泉上张着肉翅的小天使经年累月立在柱子上,水门汀的质地常常浇注也不那么粗糙了,在日光下十分的圆滑讨喜。
待想起里面的电话,下意识去听的时候已经到了尾声。
阿妈说了句再会,嗑托一声挂断了。
她回过头问:“找谁的?”
阿妈两手在围裙上反复拭着,趋身回话:“有位小姐找先生,我说先生出门去了,问她要不要找少夫人听电话,她说不必麻烦了,就把电话挂了。”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位小姐好像是姓司马。”
南钦哦了声,看来不是熟人,家里佣人听不出她的声音。
她招了招手,让丫头把她的外套和鞋送过来,收拾妥当便出门了。
到寘台的时候德音还没回来,女眷们在花园里喝早茶,她过去请安,满脸堆笑对冯夫人欠身,“姆妈,早。”
冯夫人点点头,让佣人添杯碟,一面问:“早饭吃过了吗?坐下,再用一些。”
南钦习惯早上不吃东西,但是冯夫人盛情相邀也不好推辞,便顺从地坐下来,嘴里道谢,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冯夫人精神很好,对三夫人笑道:“孩子们大了,我操心的事越多了。
要过问他们的前途,还要担心他们的婚事。
德音结了婚,我肩上担子轻了些,接下来是雅言和良泽。
同他们说,他们都是西式做派,总觉得自己的事自己能做主。
可是做父母的,天生就不是轻省的命,哪有不忧心的?我常说还好咱们家里孩子少,要像李次长身后八九位少爷小姐,那日子真没法过了。”
“李次长的夫人是有窍门的,她说孩子看着多,结起婚来一个带一个,开了头就顺利了。”
二夫人接口,想起过世的儿子,哀声道,“我就是苦在孩子少,良润走了,现在什么念想也没有了。”
三夫人无奈一叹:“好在留了个妙音下来,看着孙女总还有点寄托。”
南钦在边上插不上话,良宴的大哥去世时她还没有过门,对这位大伯子的映象也只限于黑白照片上的军装照。
冯夫人怕话题太伤感,今天又是德音回门,说那些不大好,因转了口风问南钦,“婚礼那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和良宴怎么样?回去闹了吗?”
南钦不确定她说的是哪件事,心里惶惶跳起来。
转过脸看雅言,雅言颇具正义感,正襟危坐道:“我把手镯的事告诉姆妈了,本来二哥做得就不厚道,总替他遮掩,不是助涨了那个卿妃的气焰吗!”
冯夫人是过来人,在南钦手上按了一下,“度量放大些,男人有的时候就是一时糊涂,别的都是假的,他心里有你才是真的。
你看良宴,他脾气虽不好,可处处维护你,这个我们都瞧在眼里。
逢场作戏嘛,但凡男人都有的。
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受的气还比寻常人家更多些。
你放心,等良宴来了我一定教训他。
夫妻间和为贵,不好吵起头的。
形成了习惯,动不动针尖对麦芒,一辈子那么长,熬几十年,不是把骨头都熬成渣滓了么!
至于那个卿妃,看不过眼,想法子让她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就是了,何必为这样的人伤了夫妻感情。”
以冯家的势力,要处置一个歌女不过动动手指的功夫。
冯夫人这句话让南钦吃了定心丸,她松散地笑道:“我知道,谢谢姆妈关心。
回去的路上良宴同我说了,周小姐那个手镯不是他送的,我也相信他。”
在座的长辈脸上都浮起欣慰的笑,连连道:“是这样,夫妻间信任最要紧。”
雅言听了不好说什么,人往后靠,托着碟子搁在胸前,朝别处扭过了头。
二夫人又说起刚刚听来的消息,“政府了通知,据说市面上大洋要禁止流通了,银行里开始兑换法币,一块兑一块。
还好铜币暂时是好用的,不然买小菜倒成难题了。”
“说起买小菜,我就想到上次苏州老家来的远房亲戚。
穷是穷得来叮当响,叫人家介绍女人去做帮佣,简直是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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