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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后,一直缩在角落的冬至才弱弱地开口:“陆先——陛、陛下……”
“同在宫城内,你称孤为陛下,却称弦姑娘为哥儿,是何道理?”
苏聿笑吟吟地问她。
冬至茫然。
苏聿一本正经:“称孤为陛下,意作你为臣民,那也该唤弦姑娘正式的封号才是。”
他伸出手指状作掐算,“她封号长仪,该称长仪公主;曾经的封地在清安郡,又可称清安郡长公主;病逝后谥号为孝,合称长仪孝公主;如今她既未死,再称谥号不吉利,又已改换了新朝,那就是长仪大长公主。”
冬至已经被这一串“长又长又大长”
绕糊涂了,抱住发昏的小脑袋。
宗弦把她搂进怀中捂耳朵,手边已经没了可砸的物什,恼火地朝苏聿的方向剜了一眼。
苏聿轻咳:“方才是某在说笑,你们按旧时习惯喊就好,也不必拘礼,某依旧是陆约,而非皇帝。
不过——”
他复正坐,行了一礼:“某擅自将弦姑娘带进宫中,确有不妥,惹得你们伤心,是某之过。”
小童们面面相觑,被这么坦然地一道歉,反倒无所适从起来。
好一会儿,小雪怯生生地先开了口:“那先生……不会害哥儿?”
苏聿温声:“某如果想这么做,为何不惜满城戒严也要把弦姑娘带进宫里,让容先生和太医署所有人为她诊治,又为何肯让你们来瞧她?”
小雪被问倒,费劲地消化这番话的意思。
大寒环视了其他小童一圈,慎重问道:“先生可否保证,绝不会伤害哥儿一根汗毛,且绝不逼迫哥儿做她不愿之事?”
“除了离开宫城,其他事都由她。”
苏聿莞尔,“不信你问弦姑娘,某是不是已经与她约定好了?”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宗弦,宗弦不得不勉强点了点头。
苏聿看小童们面色一下子和缓放松了许多,心中稍安。
想来他们尚无法适应他的身份,也不能完全对他放下戒心,但至少不对他抱有敌意,便已足够。
只不过,他提出在宁安宫腾出一处侧殿,供小童们长久居住下来,却被宗弦回绝了。
待宫人们带小童们去用小食,苏聿带宗弦回殿内歇息,才道:“孤知道他们不可在人烟繁盛处久待,但后宫空旷,眼下只这处热闹些,应算不上阳气重。
如果宁安宫不妥,孤亦可另安排僻静的宫室给他们。”
“不是这个。”
宗弦道,“深宫多怨灵幽鬼,光是近几十年,诸王之乱,刘党擅权,就不知造了多少罪戾冤孽。
他们魂体脆弱,受不住这些。”
“小童们受不住,那你呢?”
宗弦反问:“我若说受不住,你会放我出宫么?”
苏聿见招拆招:“京郊便有离宫,景致甚至比此处还要好些。”
“……哼。”
此时已上了殿门的台阶,宗弦甩开苏聿的手,自己迈过了门槛。
虽然天色未晚,但殿内先前在熏香,关着门窗,帐幔也都垂挂着。
宗弦甫一进去,身影便被昏暗阴影吞没。
隔着一面帘幕,苏聿听到她声音喑哑道——
“你放心,我只这一副躯壳,死了什么都不剩下,何来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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