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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握住她手腕,引着指尖按向自己心口:“总得先在这浊世站稳脚跟。”
掌心薄茧擦过她的鎏金累丝凤纹镯,凉意沁入温润金玉。
《九章算经》被夜风掀动,露出封面的“商道即人道”
。
沈玉鸾倏然抽手,金蝶步摇触须颤动。
方才他心跳平稳如常,连说谎时该有的急促都寻不见半分。
陆郎君向来神色自若,想必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沈玉鸾轻笑。
“好个站稳脚跟。”
她舀起半勺汤水,“听闻陆郎君昨日典当了冬衣?”
陆怀钧袖口暗纹微滞:“家母药不能断。”
他从容解开腰间粗布荷包,倒出几粒碎银并半串铜钱,“当票在此,娘子若不信……”
“信,怎么不信。”
沈玉鸾打断他,护甲捏起当票边缘的墨渍,“西街陈记当铺的掌柜,最爱在票根盖‘急’字戳。”
当票右下角朱砂印鲜红欲滴,正是三日前她派人盯梢时见过的印记。
陆怀钧掩袖轻咳,苍白的唇色被汤气蒸出些许血色。
沈玉鸾望着他颈间将愈的伤痕,忽然想起账本里染血的素帕。
这般窘迫仍要济世救人的傻子,倒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世家子顺眼些。
她将当票掷还,丹蔻在宣纸“重查盐仓”
四字上稍顿,“陆郎君仁善,当知晓盐掺霉米的祸害。”
陆怀钧收拾食盒的手蓦地收紧,粗陶药罐撞出闷响:“去岁替灾民誊写诉状时,见过食霉米腹胀而亡的孩童。”
他垂眸掩住眼底痛色,“那些混着霉米的赈粮麻袋……都打着刺史府特制火漆。”
沈玉鸾心头微动。
几月前在码头见到的霉米袋,确实印着模糊的刺史府暗纹。
她忽以裁刀挑起他下颌,刀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陆郎君这般忧国忧民,怎不去考功名?”
“庙堂太高,在下只愿做渡舟人。”
他指尖抚过药罐裂痕,苦艾香缠绕着未尽之言,“能渡一人,便是一人。”
更漏声穿廊而过,陆怀钧告退,袖中飘落半片杜衡叶。
沈玉鸾拾起枯叶对着烛火细看,熟悉的苦艾气息裹挟着凉意,仿佛他就站在她面前,撩拨得她心绪难平。
————
淮南盐场的风裹着咸腥,将陆怀钧青衫吹得猎猎作响。
沈玉鸾的天水碧大袖衫拂过晒盐场斑驳石阶。
“上月新开的盐井在何处?”
她裁刀点向盐场舆图,刀尖寒光与陆怀钧腰间玉佩同时映在“甲字仓”
三字上。
管事额头沁出冷汗:“回沈娘子,甲字仓前日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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