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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呢?”
戚长风话问出口,半晌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自己耳道中隆隆作响的缘故,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其实是自己嗓子全哑了,方才那句话压根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殿下在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清了清嗓子,才又能作出这一句苍白无力地挣扎。
其实戚长风当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再作这样无谓的遮掩还有什么意义。
很久以后他再次回想,才发觉他在那个时候几乎就是一具完全的行尸走肉了。
那实际上是一些很难诉诸于语言的东西——或者戚长风早在亲手喂爱人喝下毒药的那个夏夜,他的某一部分就已经开始在逐渐地、缓慢地溃败腐烂掉。
甜美的爱情遮住了腐烂的臭味,却很难遮住皮囊下崩溃的真相。
人总有承担不了的东西的,再坚强的人都是一样。
原则、本性、信念、坚强——在那几个月里,戚长风灵魂中所有的一切都在急剧转换、疯狂跳动、放大缩小。
他在康宁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几乎就是两个样子了。
他在康宁面前还是从前的那个戚长风,因为他潜意识里也会明白爱人所认得的自己是哪种模样。
而他在别人面前慢慢变成了谁,连他自己也快要不知道了。
也或许两种状态都还是戚长风——但是他能感觉到上到帝妃、下到碧涛耿飞等人对他逐渐的忧虑、排斥、疏远和陌生。
不能说戚长风无所谓吧——但他其实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跟兴致理会这一遭。
偶尔他想——只要,只要爱人得救。
只要他们得救了,一切都会重新变好。
可是在一切好起来之前,戚长风辛苦维持着的、最后那点脆弱的平静,好像也岌岌可危了。
这无力到可笑的描补大概已经是当下他唯一还能给出的反映。
“我说我快要死了。”
可是康宁静静地看着他:
“舅舅和阿归同时回来,西北两地的药材商人齐聚京中,而你在这样的关头也一次次离我而去——我猜……杨皇贵妃下的毒药很难解吧?孟姐姐有没有说过我还能活多久?”
戚长风全身的骨头和血液好像瞬间就被虚空中一只无形的手抽走了。
一直以来,虽然好像是为了小皇子的情绪才维持一个一切都好的表象。
但也正因为这层脆弱苍白的表象,戚长风才能在无处不在的焦渴中留有一丝丝喘息的空档。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康宁,突然间整个人都麻了,好像心痛到顷刻间失去知觉、也就无法再痛了:
“殿下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戚长风呐呐问道。
什么时候啊——
大概有挺久了。
在他要求戚长风不要亲去“剿匪”
的刚刚;在他抱着茁茁、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看到她长大的时候;在他孤注一掷般想要戚长风带他奔逃的那个夜晚;在他滚在二公主怀里、说自己急着想要看到她嫁出去的片刻——
嗯,还要更早。
更早些的时候,康宁倚在邻水的亭栏边,慢慢张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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