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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慧娘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陶罐往里装骨灰时,众人散去,只剩下江儿还凑在跟前哀哀地哭。
苏蕴宜摸摸他的头,问:“江儿,你是舍不得双喜吗?”
江儿抹着眼泪点点头,“双喜骗走我一块糖,说好了会还我两块的,这下好了,她可要彻底赖账了。”
说罢,撒开嗓子大声嚎啕起来。
苏蕴宜哭笑不得,只好安抚他说以后她给他买糖吃,想要多少有多少,江儿这才罢休。
另一边林慧娘已经收拾好了双喜的骨灰,她珍视地捧着陶罐起身,说:“双喜从前最爱吃胡饼,可惜到最后也没能让她再吃上一口。”
说罢,轻轻啜泣了起来。
“待七郎和褚璲剿灭那朱化归来,你再做了胡饼给双喜供上。”
苏蕴宜安慰道。
林慧娘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今日流民中的青壮汉子皆听褚璲号令,跟随裴七郎去剿灭朱化了,入夜之后,医庐四下安静得可怕,远处时不时响起的狼嚎更添惊悚。
苏蕴宜不敢独处,便留在医庐和林慧娘睡在一处。
两人并排躺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会儿话,林慧娘渐渐睡去,苏蕴宜却还直勾勾地睁着双眼睛,瞪着棚屋满是缝隙的屋顶。
她忽然想:裴七郎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想着想着,困意渐起,苏蕴宜侧过身正欲阖眼入睡,棚屋外却隐约传来悉悉索索的异样的响动,随即“砰”
的一声——
碎石迸裂,喊杀震天。
一支羽箭擦过楼登的侧脸,带起一串血珠直直插入身后城墙的砖石,其力之强,竟令砖石散碎飞溅。
流民群中顿时爆发出剧烈欢呼,而裴七郎缓缓放下手中长弓,仰面朗声道:“楼登,你回去告诉那朱化老儿,他若肯老老实实让出京口,我便留他一命滚回建康,如若不然……”
方才那一箭正擦着楼登的脸颊掠过,堂堂京口守将,此时被射碎了胆魄,吓得跌坐在地,好一会儿才在左右亲卫的搀扶下勉强爬起,抱着头躲在墙垛后面哭嚎:“裴郎君,不是我等故意与您作对,只是朱化的太守之位乃是魏太傅亲定,你便是率流民强夺了去,也会被打成叛逆的啊!
届时四方军队皆可以平乱,你纵然一时得了京口,恐怕也不能长久哇!”
“这你便不必担心了。”
裴七郎轻抚长弓,漫不经心地说:“魏桓又算得了什么,我自有法子令陛下下旨助我得偿此事。”
权倾朝野的魏太傅在裴七郎口中竟仿佛无关紧要——他究竟是什么人?
楼登不敢深思,慌忙逃了去向朱化禀报此事。
“什么?裴七郎竟是想要夺了我这京口?!”
朱化猛地一用力,手上青瓷盏登时捏碎迸裂,“好小子,我原还打算看在他筹粮辛苦的份上,全了他的体面,谁知……”
“谁知,他却想要断了我立足的根基!”
声音猝然尖锐,朱化的眼中明晃晃地放出凶光。
楼登忙问:“太守可有决断?”
“决断?”
朱化轻嗤,“流民人虽多,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有精兵据城而守,可保一时无虞。”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啊!”
“我自然知道!”
朱化不耐烦地剜了楼登一眼,起身负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线人来报,裴七郎身侧那名唇红齿白的小厮,乃是他的爱姬女扮男装……领兵赈灾都要带在身边,足可见他对那女子爱惜非常。”
“我说那晚他中药之后怎么还对我派去的两个女人无动于衷,原来是有尤物在侧,瞧不上寻常庸脂俗粉。”
朱化的手指捻动胡须,眼神渐渐深幽,他努力回忆着裴七郎那女人的模样,虽五官模糊,却愈想愈觉得心痒,“能引裴七郎那等人物都如此沉迷,想来必是个绝色,我若将她拿了在手,一面逼退那裴七,一面则可以……”
眼见朱化笑容愈发猥琐,楼登忙打断道:“太守,裴七郎那人心性坚韧,恐怕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轻易罢休!”
“你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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