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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驾,桃脂烧肉——”
这书生正经说话的声音倒是好听,跟刚才的自言自语不同,青竹流水似的,只是极不贴脸,且不贴口型,看着……更瘆得慌了。
堂倌避开他的目光,战战兢兢地拎起食盒递给他:“都、都备好了,用的是瓷罐,没搁酥梨八角小茴香,刚出锅,还热烫着。”
书生似乎被噎了一下,他盯着食盒看了片刻,这才有了反应,慢吞吞地点头道:“有劳。”
这声音哑了些,跟方才那句又略有不同。
食盒对书生来说似乎有些沉,活像给树枝挂上了千斤坠。
他走时比来时慢了许多,好半天才走远了一些。
更夫打了个寒惊,回过神来。
堂倌脸色刷白地小声道:“这回你瞧见了吧?那张脸……诶?你急匆匆地做什么去?”
更夫:“尿急。”
堂倌:“……”
然而更夫刚走出去没多远,就拎着铜锣梆子又绕回来了。
堂倌还未开口,更夫便一拍他的肩膀,冲不远处又是一顿挤眉弄眼:“往那处瞧!”
只见街对边,一道白影安静无声地自夜色中来。
刚受过惊的堂倌脚下登时一软,差点儿以为自己又见着了脏东西。
好在他又定睛多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那是一个僧人。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素白僧衣,宽摆大袖。
从头到脚没有一星半点儿杂色,活似披麻戴孝,大清早瞧见真是好不吉利。
堂倌没明白:“瞧见了,不就是个和尚?”
更夫低声道:“方才我从他身边过,打眼一看,他腰边挂着五帝钱呢!”
五帝钱能驱邪化煞镇宅门,传说当朝国师喜欢用,腰眼里总挂着一串。
从此这五帝钱便成了各路吃鬼神饭讨日子的人最常用的器物。
当中虽不乏浑水摸鱼的江湖骗子,但大多还是有三两下本事的。
堂倌远远将那僧人上下一顿打量,觉得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度,总之,确实不像是江湖骗子。
况且他也管不着那么许多了,三天已是极限,明早那书生若是再来一趟,只怕他真要憋不住当场尿出来了。
僧人步履不紧不慢,却很快到了近处,眼看着就要从摊前走过,堂倌赶紧叫住了他:“大师留步!”
僧人脚步一顿,白麻僧衣的下摆轻轻荡了两下,却没沾上一星尘土。
他朝堂倌投来一瞥,目光无波无澜也无温意,简直比吹在脸上的寒风还冷。
直到如此近处,堂倌才发现,这僧人身量很高,以至于目光是自上而下投过来的,看得堂倌莫名朝后缩了半步,撞上了同样往后缩了半步的更夫。
这一撞,又把堂倌的胆子撞回了肚里。
他豁出去似的再度开口:“我看大师腰间挂着五帝钱,可是通晓些驱邪化煞之术?”
僧人无甚表情地扫了眼自己腰间露出的铜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堂倌尴尬地看了眼更夫,只觉得这和尚比这冬月里的妖风还冷,愣是冻得他不知东南西北,话都说不下去。
倒是更夫抗冻一些,替他开了口。
他三言两语将那书生模样的来客形容了一番,又对那僧人道:“那张脸我们不说熟,但也绝不会认错,那是医堂老江家的儿子。
可……可江家医堂三年前着了火,除了嫁去安庆的女儿,无一幸免,全都被火烧死了啊!
俗话说五更天,鬼也闲。
一个已死之人接连出现了三日,还恰好就是五更天,能不吓人么?!”
僧人扫了眼天色,终于惜字如金地开了口,只冷冷淡淡说了两个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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