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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了我一眼,说要收拾我。
这人肚量真小。
研究生的生活又累又无聊。
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读研,但因为更不知道出来做什么,所以还是读了。
我爸对此表示大力支持,他难得对我的事情表示什么看法,因此我颇受感动,更加觉得读研是正确的选择。
我妈起先反对,她总说书念得太多要念成书呆子,而我已经有往那方面发展的危险趋势了——因为逢年过节和我妈那一大家子娘家亲戚坐在一块儿,我除了赔笑,基本不说什么话。
小时候我妈会解围说这小孩儿内向,还有点儿自闭,这屡试不爽的借口现在却失效了,毕竟说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自闭不大合适,听起来像精神或者智力有问题。
在跟我爸争吵后,她恍然明白我这专业出来要不做语文老师,只能给老板当小秘,顿时深以为耻,第二天专程打了一通长途来,大力鼓舞我继续深造学业,以后出人头地给她争气长脸。
我实在想不到我能有什么本事让她骄傲,并且同情她将沉甸甸的希望寄托于一个如此平庸、乏味又常常令她糟心的小孩儿身上。
我的同学大都是姑娘,其中不少做了重点中小学的语文老师,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
我先前为了敷衍实习报告,也在政大的附属中学干过短期的语文教师实习,事实证明我对花粉严重过敏,实习期一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和语文组长这位老园丁saygoodbye,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还经常出现初中生们课间嬉笑打闹的幻听。
花臂陈的新场子在我们学校毗邻的商区,因为她总请客喝酒,所以我经常去那儿。
花臂陈正跟城北传媒学院一个学设计出身的男的打得火热,那男的在学院附近开了间从没客户的工作室。
“我看你适合去考公务员,你这么不动如山的,是吧,完全符合政府选拔干部人才的要求。”
花臂陈人不错,就是思想有点反动。
她反驳说这不是反动,是叛逆,文艺青年群体也是个党派,骨子里不留着叛逆的血液,那叫作风不正,思想不纯洁,是要被开除党籍的。
我感到费解。
花臂陈说你怎么能不懂呢,文艺文艺,文学和艺术,你可是个学文学的。
算了吧,我说,我连我们文学院的文艺青年都搞不懂。
我们隔壁宿舍住着文学院辩论队的一辩和二辩,整天唾沫横飞地用古希腊的雄辩术忽悠我们买他们囤货滞销的塑料脸盆;走廊尽头那间宿舍的影帝们每逢晚上就演莫里哀的喜剧,第二学期终于消停了两个月,然而不久后又响起了野猫哭丧似的歌声,兴致高昂地演着威尔第的《弄臣》,我们才知道影帝们贿赂外院的姑娘们给他们上了个意大利语速成班,于是后半学期的夜里都回荡着donnaèobile的灌耳魔音。
因为跟花臂陈喝酒喝到半夜,忘了日子,第二天我到办公室时,离跟导师约好的时间晚了半个钟头。
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我有点心惊胆战。
说老实话,我这导师的学问招牌确实响当当,然而为人不苟言笑,风趣的时候屈指可数,对我这种怠惰的学生尤其严厉板正,搞得我每回见他跟耗子见猫似的。
办公室的房门厚重,一看便知花了不少经费。
我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被人从里拉开,一个声音低声道:“嗳,学弟?”
“学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探头往里一望,笑了笑,“査老师,不好意思来晚了。”
导师端坐在办公桌后,推了推眼镜,点头道:“以后注意时间。
睡过头了?”
我打哈哈敷衍过去。
正要进去,导师说:“你在外面等等,我给瞿男说完手上的东西。”
于是我又在门外等着。
等得有点犯瞌睡,我就摸出手机给孟先生发骚扰短信,说晚上想去飨府吃宁波菜。
他说“我在上课”
,我说上课还玩手机,他回了个“你真无聊”
,又说想吃红烧狮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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