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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早已预料到沈鸢的心细如发,却还是没想到,几天的工夫就让他猜了出来。
卫瓒连心跳都不自觉停了一停,半晌才勉强笑道:“怎的忽然想起这典故来?”
沈鸢说:“太多了。”
“若说近的,便是这宅子里从没有过芭蕉。”
卫瓒一怔。
忽得想起前两天早上,确实曾与知雪说过,南屋窗外有芭蕉的事情。
沈鸢淡淡说:“芭蕉生南方,如今京中的芭蕉,都是精心照料的,在这边儿荒宅是不可能有的。”
“但我也曾跟知雪说过,往后若是搬过来住,要在屋外栽一两株,听得雨打芭蕉声,便算归乡。”
“若只是弄错了,便也罢了,可你那时太过笃定,却仿佛亲眼得见一般。”
“我便想,也许来日我种得芭蕉,没准儿也有哪个倒霉鬼,会来听一听乡音。”
乡音。
卫瓒顿了顿,问他:“就因为一株芭蕉?”
沈鸢已从他膝上下来,自寻了他对面坐着,说:“自然不止,卫锦程之事,安王之事,你连笔迹姿态都有几分变,若要我说,我大抵可以慢慢与你说上一整天。”
说着,竟嗤笑一声:“卫瓒,我比你还不愿承认,你竟遇上这等奇事,竟有先知之能。”
卫瓒沉默了一会儿,终究笑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他漏的马脚也太多了,沈鸢也盯他盯得太紧,对他太熟悉,本就是迟早的事。
卫瓒瞧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终究开口说:“是梦到了你。”
他用一种略带复杂的神色,重新打量这宅子。
——这宅子他住过太久太久,以至于重新见它未曾打理的模样,竟有几分新奇。
一砖一瓦他都熟悉。
从诏狱出来时,他在这院落一瘸一拐、姿态狼狈地练行走,却迎面遇上归家的沈鸢,登时立在原地。
上战场前,也曾坐在阶前,擦拭自己生锈的枪,看着沈鸢苦心钻营、来去如风。
沈鸢与他总是相互鄙薄轻蔑,却知晓他怀念母亲,将芭蕉种在了他的窗外,时常浇水除草。
雨落下,便是水乡的旧谣。
他不晓得是特意种的,听了雨打芭蕉声,却心乱不已,夜半起身,将那一株连根拔起。
那根茎上还沾着泥土,芭蕉叶落了一地,他在雨中湿漉漉地立着看。
那夜雨绵绵,沈鸢闻声出来,见了便微怔,问他为什么。
他却答:“如你一般,见着生厌。”
沈鸢看了他许久,嘴唇动了动,垂下雨水染湿的睫毛,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鸢买这宅子是为了逃避嫉恨的折磨。
却又在这儿,安顿了一个满怀嫉恨、不断折磨着他的卫瓒。
夜风吹拂过,外头有梆子的声响。
卫瓒回过神,再开口时,却是惊人的顺畅。
仿佛他早已经想清楚了,该如何叙述这个故事,才能将那惨烈稍稍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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