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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锦年饮了不少酒,厨间又暖和,在灶边拿着小蒲扇打了一会风就犯了食困,忍不住昏昏欲睡了,他这边刚顿了个瞌睡头,灶间门口便飘来个黑咕隆咚的影子,将他直接惊醒了。
夜幕星垂,秋虫低语。
那人逆着月光倚靠在门框,面如冠玉,形容却意外地凌乱,且口中微喘,好像是被什么追赶着来的,本来高束在头顶的发髻不知何时被他折腾散了,头冠也不知掉在了何方,一头乌发垂瀑在肩上,隐隐遮着一侧脸庞。
余锦年愣愣看了看他,刚唤了个:“季公子?”
对方没听到似的走了进来,坐在余锦年斜后方的一张小杌子上看余锦年煎药,正是下午穗穗搬出来撕侧耳时坐的那张,小木杌子本就是穗穗专属坐骑,对他这样身材颀长的男人来说着实小了些,致使他团在那里很是局促,也不清楚是不是因此而不开心,嘴角微微沉着,也不说话。
这人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一个人在前堂还怕黑,非要追着光亮追着活人气儿走麽?
余锦年手里攥着蒲扇,被盯得如芒在背,简直奇怪得要冒冷汗了。
煮着醒酒茶的砂锅中咕噜噜又滚一开,余锦年忙掀了盖搅动一番,见差不多了,用抹布裹着烫手的砂锅耳朵,滤出一碗汤汁来。
季鸿在后头看了,嘴角沉得更厉害了,简直要到了苦大仇深的地步。
葛花和枳椇子俱味甘,因此这汤药茶虽呈茶褐色,实则并不如何苦涩,余锦年看他深恶痛疾的表情,也不愿与醉酒的人计较,自觉又从橱柜中抱出一罐蜂蜜,淋了两勺后拌开。
又自院中舀了些井水,隔碗浸着降温,因为酒性热,而醉酒之苦又多是湿热作祟,因此醒酒茶汤之类皆是稍微放平冷了一些才好入口。
季鸿垂丧着头任他来来去去,想把自己藏在阴影里别叫他看见才好,直到那茶碗都端到自己鼻子底下了,忽视不得了,这才抬起了眼睛,盯着端碗的那只手看。
“季公子……季鸿?”
余锦年举得手都累了。
季鸿听见自己名字,僵掉的眼珠子才动了两动,他使劲抿着唇作痛苦万分状,好像余锦年端的是碗烂泥臭虾汤般,他挣扎了会,才似下了好大一个决心,皱着眉头问道:“非喝不可?”
余锦年点点头:“非喝不可。”
两人互相瞪视着,谁也不让谁。
可惜余锦年是个脸皮厚的,任季鸿拿万年寒冰似的眼光在自己脸上刮,也仍是笑吟吟地举着碗。
他们就此僵持了一会,余锦年拗不过他,只好做出了退步,与他商量道:“这样如何,我喝一口,你喝一口,若是苦了,你就吐出来。”
季鸿想了想,觉得这很公平,不吃亏,于是眨眨眼表示同意。
余锦年抬手将茶碗在嘴边飞速一比,就往季鸿脸前送去,道:“该你了。”
季鸿皱眉:“你没喝。”
余锦年企图哄过去:“我喝了。”
季鸿很执着:“没有。”
说着身子朝前一倾,贴着少年的嘴巴嗅了嗅,眉心一蹙,眼睛里带着一种“看吧被我抓住了你就是在骗人”
的无声谴责,更加确信地说:“就是没喝。”
“……”
余锦年被脸前酥痒的气流扰得一怔,还闻到了季鸿身上一种淡淡的熏料味道,可偏生此时季鸿满脸的无辜状,似受了骗而委屈兮兮的孩童一般,让人不知如何应对。
他生怕季鸿又凑上来闻自己嘴巴,忙往后撤了撤,实打实地喝了一大口,才将碗推给对方,见季鸿扔一脸怀疑,哭笑不得道:“这回真的喝了,你总不能再到我嘴里检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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