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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洛银在灵州雪山下的野林里遇见了鸿山的几名弟子,那些弟子告诉了她一件令人不可置信的事,他们说她已经死去五百多年了,死因是在雪山之巅渡劫,被天雷劈死,天雷甚至劈断了上山的路,将她一人孤零零地封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洛银本是不信的,于她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无非是这一觉睡得过久过长。
她望着那几个年轻弟子真诚的脸,只道一句“我自己去看”
便直往鸿山而来。
鸿山的周围有结界,是创派师祖所设,之后的每一任掌门与长老都有维护结界之责,除了飞剑台开了一道口,其余人想入派必须得过山门,偏偏洛银习的是内功,不会御剑,唯有使轻功从鸿山脚下回去。
灵州仙派的山门左右各有守门神设,左为麒麟鼎,阻凡人别派,不得无召而入,也不得让其他修道者轻易入山。
右为凤凰钟,钟声应道行而响,如凤鸣鹤唳,过山门者修为有多高,钟声便有多响亮。
洛银越过山门时,鸿山上的弟子都能听见连着响了九下钟声,一声比一声高,咚咚之声中杂着凤鸣鹤唳,悠远而去。
此钟声惊动了灵州仙派的所有人,自然包括唐风和涂飞晔。
他们自入山以来,就没听见过山下凤凰钟响过九下,即便是旁门别派的掌门过钟旁,恐怕也敲不到第五次。
满山弟子无心练剑,亦万分惶恐,直至那几个前去灵州雪山查探的弟子从飞剑台回来,又将他们在林子里见到洛银之事说出之后,唐风和涂飞晔才找到了鼎凌阁。
此时洛银已经站了有一柱香了。
鼎凌阁的八门开了一半,阳光照进去,半阴半阳,飞檐下挂着的青铜狮子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洛银长发如瀑,一身珠华丝裙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就连鼎凌阁中漂浮的细小灰尘也掩盖不了她身上不断外溢的灵气。
唐风与涂飞晔瞧见身影,一时不敢进去,便就默默地站在门前,亦不敢打扰。
洛银在鼎凌阁中找到了戚彦书,却无安长风的画像,她还以为当上掌门的会是师兄,却没想到是那个好吃贪玩的小师弟。
五百年……人活一世也不过半百有余,无法成仙的修道者,史书记载中寿命最长的,也仅是二百三十岁,连五百的一半都不到,她怎么就能……一觉醒来,万事皆变,物非人也非。
洛银的心中沉闷,自然有伤心,亦有难过,这些低迷的心情无法使她落泪,她像是突然断了与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连同那些被她掩埋的感情。
犹记得……她入雪山前,师父、师兄与小师弟一同相送。
平日里最喜欢欺负人的小师弟抓着她的袖摆哭,让她在仙界不许和旁的小孩玩儿;从来温柔的师兄给她自画了一道平安符,让她遇到天雷莫慌莫怕;就连师父看她的眼也微微泛红,像是不舍,又像是欣慰,还多了其他复杂的情绪在里头。
他们都认定洛银会成仙。
洛银没能去仙界,甚至都没能看到他们都最后一面。
方才她上山来时,看见的弟子廖廖,如今灵州仙派,也不是她过去所熟悉的门派了。
洛银站定了许久,终于动了,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走向香案拿起三根细香,点燃后插进正面小香炉内,又从旁取了三根,放入了一边的香炉鼎中,三根敬师父,三根祭师弟。
这里供奉中还有许多她的晚辈后生,所以洛银没跪拜,只是对着墨安仙道的画像深鞠了一躬,再抬头时,抬袖揉了揉眼角,不是眼泪,只是眼睛睁得太久,酸涩了。
洛银转身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两个人。
一个三十多岁,半截黑胡须,穿着掌门所着的深紫色宽袍,一个约莫三十,青衫挂身,有些修道的慧根,只是而立之年也未有显著突破,此生恐怕与成仙无缘。
唐风与涂飞晔见到洛银时都有些愣神,她就站在自己的画像下,腰身挺立,风姿绰约,一缕山间清风吹过了她的脸颊,桃花眼眼尾薄红,像是从画中走下的仙。
二人也只是怔了怔,随即跪地叩拜:“拜见祖师奶奶。”
按照辈分,她当得起这一声‘祖师奶奶’。
洛银缓缓朝外走,银灰色的小东西雪球似的缠在了她的裙摆上,两个爪子勾着她的衣裳,这件珠华裙已经不新了,被那小爪子一抓便是一截丝线出来。
她弯腰将小狗抱起,对门外二人道:“起来吧。”
唐风扶涂飞晔起身,二人互视,登时猜出了彼此心中所想竟是不谋而合。
洛银不是诈尸,他们看得出来,大胆猜测,便是当年天雷劫劈碎了雪山之巅,将洛银冰封在那,而今冰化解封,她也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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