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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予馥听见胡老儿谈论起假琥珀案,心中一凛,顿生警觉,她面上装着着镇定,私下假意探问,"什么啊?哪有这事,胡老哥你别胡说,我在燕都那么久了,都没听人说过有这事。
定是你喝酒喝多了,自己胡诌的。
"
胡老头晃着酒瓶,人也摇摇晃晃的,"我没骗你,我们车马药商的邓老板就差点被抓了。
"
胡老头小声说着,接着又起酒劲的胡扯,"那伙人就是随便抓人交差的,你若不交钱,不跟官爷打商量,不给些油水,在怎么质量好的生药,都会被判成假药。
"
"否则三大药铺里,怎么只有慈心的刘老板被关了三天,交了罚金人才能出来呢?刘掌柜的人脉不够硬啊!
哪像老邓那老滑头,仗着妻弟在府衙里做事,干啥事都通行无阻。
"
胡老头打哈哈,甚至尾音露出一丝只属于草民,只能无可奈何的冷笑。
接着把空酒瓶给狠狠地往远处的一抛,才又说,"那燕都里前几大药铺的药,可都是用老邓家的药啊!
这我绝对可以挂保证的,绝大部份的药都是我们跑来送去,亲手从采药人、猎户那买来,又卖去的。
"
梁予馥听的有些胆颤心惊,竟不知这其间是有如棉里藏针之险。
若非她在慈心务过杂工,恐怕也会认为是刘老板自己添假药进去,才会被官爷抓的,而非是另一层的关系。
胡老头见梁予馥像是吓傻了,推了她一下,"傻小子吓傻了啊?这往后,还有更多需要斟酌的事呢!
行走江湖,多注意人情世故便是。
"
梁予馥突想起庞大人说起,那亦是真亦是假的难以捉摸之词,她有哪处想通似的,急的直问:"胡老哥,这么说邓老板所贩卖的琥珀里,原就是一半真,一半假吗?根本没有什么掺入假药的事?"
"那是自然,这是燕都车马药商跟药铺商的互惠规矩,而这种暗地里的互惠,那些官老爷们会不清楚吗?平时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商户们能赚钱,他们才有油水抽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这傻小子还想不通?"
胡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又躲进去喝酒。
梁予馥因胡老头的话,从心底凉到脚底。
这些人,像是不论是府尹卢大人、王捕头或是老邓、刘掌柜、立春堂的老板跟全燕都的药铺老板们,他们明明都清楚真相,却又同时在公堂上合演了这一出大戏。
他们只是需要有个人,被拉出来扮演不听话就得受挨打的枭首,最后把枭首的头颅割下,悬挂于公堂上示众,以做杀鸡儆猴之用。
而她就是那个倒霉鬼。
她替刘老板解释,维护慈心的利益就成了那个倒霉鬼...
那她在承天府公堂之上,地牢层下所受的委屈,到底算什么?
亏她还自责,若是早些告诉刘掌柜,那批琥珀有问题,是不是慈心就不会挨罚了?
梁予馥驾着马车,魂魄如飞了似的。
她再度的想起庞大人在她掌中放琥珀的那个雪夜,心中愣然如悬砣般,坠落于地。
所以,庞大人才会告诉她,最终这琥珀是真是假,还是得看大人们认为琥珀是真是假...
因为慈心或者任一包的琥珀是真是假,根本都是不打紧的...
庞大人是知道,会在公堂之上唯一说出真话的,只有她这个全程被瞒骗且不明事实的倒霉鬼...
也因此,他才会开口替她说话,才会在临别前,告诉她燕都不是个好地方。
梁予馥手中的缰绳,越扯的死紧,马儿被扯动躁动不安的样子,才把她的冷静给拉了回来。
她终于认知到,在繁华到会让人眼花缭乱的都城之下,她只是蝼蚁。
可蝼蚁既能攀叶过溪,她能乘筏渡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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