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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工代赈的效果立竿见影,压在江宁头上的乌云,也一点点被驱散。
灾民很快把对官府前期不作为的憎恨抛诸脑后,转而颂扬曹总督是好官,只有于霁尘觉得有些可惜,因为曹汝城,是当朝右丞相季登的学生。
三日后,于霁尘应邀赴总督衙门见曹汝城,一路上她都在琢磨曹汝城,琢磨当下江宁的时局。
皇帝体弱多病,天狩朝堂是皇后季氏代政,前期倒也励精图治,向北重用北方三王守土御敌,向南平定蛮乱安抚边民,出动水军抗击倭寇,开通海上贸易与番洋互通有无,四方倒也安定。
然,自天狩十六年起,季后族兄季由衷拜右丞相,朝堂出现朋党,权力纷争,天下就渐渐乱起来。
“站在这里等着。”
佩刀在腰的卫府兵卒,指着台阶下的青砖,死板地就要于霁尘站到上面,说话像骂人,“不要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兵卒转身离开,只留下于霁尘在原地满头雾水,这江宁的卫府兵,看着纪律严明,实则草包一个,还真跟边军大不一样。
周围环境幽静,不像是官爷公务的地方,没有差役巡逻,也没有仆婢往来,倒让人猜不出此乃何处,于霁尘站了会儿,累,干脆坐到荫凉下的台阶上。
她想,如果这是总督都使给的下马威,那她接着好喽。
反正第一次见史泰第和任义村二人时,她就见识过官老爷杀人威风的手段了。
“刚才去前面见几个县官和乡绅,耽误了点时间,不是在晾着你,本部还不至于同个孩子摆谱。”
于霁尘正无聊,一个袖子挽到胳膊肘的,面庞黝黑的中年男人,端着两杯茶边说话边从屋里出来。
他眼神示意于霁尘不用起,并和于霁尘并肩坐在台阶上,递上杯茶,四平八稳,不怒自威:“我是曹汝城,幸会。”
于霁尘接下茶,坐着没动,嘴上客气道:“小民于霁尘,见过曹部堂。”
曹汝城喝口茶,看向前方影壁下的几根茂盛的绿竹,张口就是一记轰顶雷,“大邑神女仓里,那十万匹丝绸被抄没,是你干的。”
水氏织造今年孝敬给季相府的十万匹丝绸,原本暂卸在大邑城外的三娘子码头,水氏船队离开后,有人奉命把丝绸转运走,刚放置进神女仓坊的仓库,就被缉私的抓了个现行。
没人敢查季相府的东西,故而十万匹丝绸未办理任何手续册书,当时一经查验,即被当做走私货充进官库,麻痹大意使季相府生吃下这个哑巴亏。
“缉私是东宫的势力,东宫恰好与右相立场不同,”
曹汝城风轻云淡,不紧不慢道,“东宫派你来,目的是我想的那样么?”
实在是讨厌和上位者打交道,他连个狡辩的机会都不给你。
于霁尘低眉垂目,看着曹汝城脚边乱爬的几只蚂蚁:“部堂既愿同小民坦诚相见,小民必也得以心换心,部堂此番去大邑,可亲眼见到季相?”
“季相卧病,居家休养,不见任何人。”
曹汝城被反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垂眼看了下杯中茶,语气稍沉,上位者的官威自周身腾起,压迫十足。
实际上,曹汝城到大邑后,先后三次分别以公私身份到季相府拜见,皆被拒之门外,而且相府没有给他任何私下的解释,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做为季登最信任的学生,他是季登插在南方的定海针,季登不见谁都不该不见他。
部堂老爷等同于封疆大吏,官拜从二品,仪表堂堂,威风八面,语气稍有变化则十足令人胆战,寻常人该吓得跪地求饶了。
偏生于霁尘认识个比曹汝城还吓人的家伙,几年来练得了铁头铁胆,在从二品大员面前也不露怯:“季相不是不想见您,怎奈他年至杖朝,许多事,力不从心。”
曹汝城缓缓看过来,目光威严如虎:“高官们在上面斗法,看似你死我活,实则刀刀砍向江宁,可是后生,别忘了,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
后生接下了曹汝城的警告,奈何彼此都是棋中人:“但这里是江宁,是一旦落雨,连月不停的江宁。”
“哈!”
曹汝城忽然短促一笑,黝黑面庞上神色淡静未变,说话四平八稳,“你要闯的关,不在我这里,后生,”
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本部就祝你,在江宁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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