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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六叔又说:“那天能盼到富生大学毕业就好了。”
天旺觉得六叔今天有点奇怪,平日里,上窑下窑都没话,今天憋过了气,话却突然地多了,就应道:“快哩,一晃三四年就过去了,富生也就毕业了。”
六叔说:“上次,我送富生上学时,向我们老大借过三百块钱,这次去还得还给他。
我忘性大,你给我记着点。
虽是弟兄们,钱上不能含糊。”
六叔说的老大,就是胡老大,是酸胖的爹。
天旺心里却在想,这样的事,还要让我给你记住?再说,春节我也不回家去的。
便说:“过年我不一定回去。”
六叔就叹了一声,说:“父母再有错,也是你的父母呀。
你这娃,心咋这么硬?”
天旺听了,也不应声,心里却想,既然我离开了家,我绝不会这样回去的,要回,也得干出点名堂再回。
但是,这样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他觉得有些话是可以说的,有些话只能装在心里,作为一个目标去实现。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到掌子面,酸胖已经装好了筐。
酸胖说:“我先上了。”
六叔说:“你先上。”
酸胖挑起了煤,走了两步,被六叔叫住了,六叔说:“酸胖。”
酸胖就回过了头,看着六叔,等着他说话。
六叔想要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就摆摆手说:“你走吧!”
酸胖就走了。
天旺拿起镐头刨着撑子面上的煤,六叔就用铁锨装筐,先装满了天旺的筐,就对天旺说:“你先走,我随后就来了。”
天旺说:“不急,我要多刨些煤下来。”
六叔说:“你走吧。
窑太窄,错开了好干活。”
天旺就只好挑了煤,向坡上爬了去。
事后,当天旺想起这些,觉得一切都是六叔精心安排好的。
六叔自从昏倒在窑洞口之后,就已经预感到他不行了,所以他才为自己安排了那样一种归宿。
在下窑的途中,六叔向他所说的那些话,看去无心,实则有意。
他叫住酸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其实,也都证明了六叔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路。
但是,谁都无法想象,他给自己安排的后路,竟是那样一种结局。
天旺正挑着煤,顺着坡道拼命地往上爬着,突然,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坍塌声,从洞中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从洞深处卷来的气浪。
他马上意识到六叔出事了。
他放下煤挑,就去救六叔,刚跑了几步,又回过头去,大声朝坡上喊:“酸胖,快来!
六叔出事了!”
那声音,在洞中嗡嗡响了几个来回,又叫了几声,才听到了酸胖的回音,便跌跌撞撞向掌子面赶去。
凭刚才扑过来的气浪,他预感到绝不是大面积的塌方,一定是局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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