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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肚子的李木棠催着凝碧找了好厚一沓信纸,据说这才是第一日家书的配额。
戚晋见了哭笑不得,他自己却竟然不遑多让:让亲王丞拿了三千两银票犹怕不足,连亲王印也一并塞进她那新缝的可怜小荷包里去。
“得再拔擢一批执仗亲事……等回京之后罢,左不过日。
暂且让小邵小童和……”
“有魏典军在就行。”
李木棠探头和她二哥打好招呼,“你帮我监工!
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自个儿生闷气,有没有皱眉头……要是隐瞒,我就去和文雀姐姐说坏话!”
“如此,他该唤我殿下。”
荆风嘴上不饶人,到底今夜还是先走一步歇在了协春苑。
第二日一早还得去厩牧长那头看一眼:不仅小红马,连平夷也被戚晋一并留下;厩牧长新挑了三匹宝驹,连夜又买了两匹,一并牵出来让荆风试试骑乘。
诸如此类,荣王府各处今夜都要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一番。
琼光、朱家的下堂婢、连同数名私下交头接耳的仆役,退回原籍或贬往他地,户曹讲明了如有再犯,发卖打杀必不手软;今日值守朝闻院的亲事们,无所作为者一律被除名。
独小邵与童昌琳得了赏,湛紫与凝碧晚间还额外赐了一场宴席。
一夜之间浪潮汹涌,偏清辉院稳坐钓鱼台,好似还有愿者上钩。
清晨天光未亮,荣王先登门叮嘱:“近一月,不用再与段家朱府往来。”
时移近午,李木棠仍旧不肯露面。
段姬寝食不安数日,急得进进出出,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出头去请罪、或是劝慰。
清淑院里的赤芍一株不落,统统凋萎折去了;明明夏日将近,却居然全无生机。
别说佛祖挑剔,菩萨难缠。
段朱氏重燃佛香,莫非就熏得万物枯萎、百花凋零?段姬心头怄气,抬眼却先瞧见孺人娘娘疾步如风冲出门来:段舍悲本骨相硬朗挺阔,皮相却纤薄婉转,是面若银盆、眉目如画,操持府中事务时身量一挺,自有份不容置疑的气魄在;而今长眉轻蹙,双目微醺,却居然又显出久违的虔诚与恭肃,大约也不会轻易回绝段姬的了——可不止,哪怕段姬仍旧犹豫踟蹰、三缄其口,反倒是孺人亲切来问:“你要同我一起出府?”
“去哪儿?”
段姬紧一步,小心忙问。
但凡不是往段家请罪……“上宝华寺,给、”
她罕见地打个磕绊,“给赵家姑娘、积德求福。
你……”
噙着热泪的悲悯目光落在段姬肩头,她还是不能忘出嫁那夜的倾心相诉:“去或不去,你自行区处……”
“可以么?”
段姬双眸却亮,“贱妾……能够出去走走?”
说到底还是她贪心妄想,清淑院岂非比学艺时的绣楼要敞亮许多?不用爬一道又陡又窄的悬梯,掀开暗格再上去二楼;厢房更不比从前小巧玲珑,唯高处设窗,竟使阳光几无从抵达。
她甚至大可以在庭院当中活动筋骨——哪怕是整座王府,后院花园、戏院曲楼尽数都去得。
是她自己作茧自缚,近来更箍在厢房内,乌龟般探头探脑,说院中有段家夫人,院外有段家庶仆……总之半步也不肯挪动。
就是在这样挤挤攘攘又落着雨的日子里,连身旁奴婢都说起来,赵家女儿招了灾,是自取其辱:“千觞楼那种勾栏,谁让她自个儿钻进去!
本来该做那宫中的娘娘,却给人逐出宫廷!
外祖家躲了一年半载,才回京,又名声扫地!
别说京城,整个大梁,还有哪户人家肯要她做媳妇儿?真一根绳子吊死了,倒有些贞烈呢!”
段姬所以仓皇起身——一时绊倒了桌椅——门前流连,她实在很需要逃离……可是主子娘娘还记得。
那又如何?总归殿下不曾放在心上,经年旧事……她做什么忘不掉,田间地头……那天太阳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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