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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知府亲信戴同知,一个是知府的胞弟张土舍,华云飞弄清了他们的身份和彼此恩怨,马上折身返回。
华云飞把事由一说,李秋池登时大吃一惊:人命案子,事涉两位土司、一个头人,这案子审不了啊!
在贵州地头儿上,土司这一阶级已经是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物了。
双方势力都比自家主公大,不管断谁胜诉,另一方的怒火必定扑面而来……
李秋池马上凑到叶小天身边,小声道:“东翁,双方都非寻常人物,这案子难审与否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旦接手,无论东翁你怎么判,都难令双方心服口服,到时必定惹祸上身。
安全起见,东翁马上回府吧,学生去刑厅说一声,就说东翁偶感风寒,要歇息两日。”
叶小天果断地道:“两日功夫恐怕不够避过此劫。
你就说我刚到铜仁,水土不服,替我告个十天半月的假罢。”
叶小天说完翻身上马溜之大吉。
就在刚才,他还在为终于有人到刑厅告状而欢欣鼓舞,如今眼看生意要开张,却因苦主和被告来头太大而屁滚尿流地跪了,世事难预料啊!
戴同知和张绎见到知府后,依旧是各执一辞,相争不下。
张胖子事先已经得了儿子提示,深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插手其中,否则就是自断一臂,正色道:“事涉戴同知和本府胞弟,本府自当回避。
新任推官叶小天来自葫县,与我铜仁各部均无交情,正可秉公而断。
来人呐,速传叶推官来见!”
张胖子派去的人片刻功夫就从刑厅转了回来,说叶推官水土不服,告假在家,不曾上衙。
张胖子拍案大怒道:“胡说八道!
铜仁他又不是头一次来,怎么以前不见他水土不服?于大人,劳烦你走一遭,推官主管我一府刑名,此案定得交给他审理!”
叶府,叶小天听到于俊亭到访,情知来者不善,急急赶到卧室,脱了靴子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
仔细想想,又跳起来,到桌前从熏香炉中倒出一点香灰,往手心搓了搓抹在脸上,又跳回榻上,拉过被子一盖,作奄奄一息状。
于俊亭刚进叶小天的房间,床上的叶小天就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身子佝偻得虾米一般,努力憋着气,让脸庞泛起一片潮红。
于俊亭潇潇洒洒地走过去,一撩长袍后摆,在榻边锦墩上坐了,仔细打量叶小天的神色。
叶小天正眯着眼睛做半死不活状,就见于俊亭伸出一指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肚往他的脸上轻轻一抹,看看手指肚,又看看叶小天的脖子,叹了口气:“叶大人,你也太不小心了,下回记得脖子上也要抹上香灰。”
于俊亭目光一垂,落在叶小天的靴子上。
叶小天心里咯噔一下,他刚才穿着袜子下地抹香灰,双脚先是踩在靴子上的,靴面现在是扁的,以于俊亭的精明……
于俊亭站起身来,用扇柄在叶小天肩头拍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走了出去。
他们都是聪明人,叶小天情知装不下去了,穿好靴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神情坦然,丝毫没有窘迫模样。
于俊亭不禁暗赞:“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叶小天苦下脸来道:“大人今日登门,想必是为了戴氏与张氏之间的那场人命官司了。
莫怪下官装病,这桩案子,苦主与被告来头都大得很,叶某实在审不了啊。”
于俊亭点了点头,很理解地道:“你的苦衷,我也明白。
不过,你在水银山装傻充愣搅混水的本事哪儿去了?如今你就不能依样画葫芦,把这个难题再推回到知府大人身上么?”
叶小天一怔,于俊亭已经清咳一声,道:“莫要让知府大人久等了,咱们这就走罢!”
于俊亭边走边指点屋里的摆设有无不妥之处,叶小天突然回过味来,双眼蓦地瞪得老大,惊奇地道:“于大人怎么对这房子如此熟悉?”
于俊亭带些古怪的眼神儿乜着他:“你以为这幢宅子本来的主人是谁?”
叶小天万万没想到,自己高价买下的这幢豪宅,本来的主人居然就是于俊亭。
惊讶之余,一个奇怪的念头突地浮上了他的心头,身为广威将军、铜仁通判、于氏部落女土司的于俊亭,为何要卖宅子?
叶小天好生不情愿地被带回了刑厅,庄严的堂威声中,两列皂隶把水火棍敲得震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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