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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银狐那天,他一直跟在银狐后面追着它们跑,最后迷失了方向。
在山中转悠的时候,他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
家人找到他时,他头上鼓起一个包,正在哇哇大哭。
在医院一番检查,没查出什么大问题。
但一周之后的生日宴会上,隋郁面前出现了无数个人形的怪物。
从睁眼开始,他看到的就是顶着母亲发型、用母亲的声音说话的怪物。
跑出卧房去寻找父亲,他先听到父亲和哥哥的谈话,冲到楼下还未来得及扑到他们怀中,隋郁生生刹住了脚: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刚刚铲雪归来,他们晃动着混沌一团的脸庞,笑着朝发呆的隋郁弯下腰。
“我吓尿了。”
隋郁说。
向云来不觉得这好笑。
他听得糊糊涂涂的:“是头上那个包引起的吗?”
“我脑子里头还有些淤血,医生说,淤血散了就好了。”
隋郁揉捏掌中的象鼩,“但淤血散去之后,情况更严重了。
他们的脸除了一片混沌,还长出了别的东西。”
象鼩在他的手心里蹭了又蹭,很依恋。
它的小耳朵抖动,细长的尾巴挂在隋郁指缝里轻轻地甩,尖鼻子一下下地戳着隋郁的指腹。
这好像是它表达安慰的方式,因为隋郁从向云来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不安和难过。
“不是你的错。”
向云来想来想去,也只能说出这样无力的话来。
他甚至有点恼恨自己了:油嘴滑舌也好,甜言蜜语也好,说啊,哪怕只说一句好听的话——可喉咙像打了死结,他称量不出隋郁二十多年来怎样沉重地度过,所有的安慰都轻飘飘的。
对父母和兄长的印象,就像方虞一样,只在隋郁的海域里留下形迹不清晰的碎片。
年纪很小的他在恐惧中首先学会了开枪和挥舞斧头,被他推下山的、被他砍伤的,都是想亲近他、保护他的人。
就连父母也是一样:有时候他会忘记自己所见之物并不真实,举着餐刀和叉子往母亲胸口招呼。
他们不舍得责备他,总会更紧地抱住他,在呜咽里亲吻他的额头。
隋郁每一次都怕得发抖。
眼前所见并不真实吗?万一这些怪物才是真实的呢?那些落在纸上的、五官端正的东西,也许才是怪物对自己的美化?
他因此喜欢上了徒步旅行。
在山林之中很少会遇到人,即便遇到了,也不必和他们攀谈太多。
有时候他会戴上墨镜,看不清对方脸庞之后,对话才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他说得越多,向云来就越愧疚。
他怎么会认为隋郁喜欢自己?回忆起这个念头,向云来耳朵都热辣辣的:隋郁看他只是看浓雾里一盏灯,污泥里一块白瓷片,是因为他醒目、独特,不会有其他。
“这就是我的秘密。”
隋郁牵着他的手,“你看,我们都做过同样的事情。
我因为看不清,你比我更正当,你是为了保护向榕。
虽然是秘密,但并不可耻,好吗?”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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